新中國之廢物著《商界鬼�録》

清末小説過眼録（８）
新中國之廢物著《商界鬼�録》

武　禧

　　署名新中國之廢物的《商界鬼�録》，光緒三十三年十一月由新小説社出版。封面有“丁未孟冬　肝若署”字樣。版權頁内著作者爲廢物。該書首頁右上角有“社會小説”四字。全書74頁，約24,000字。
　　《商界鬼�録》共八回，回目如下：
第一回　説譯書滿腹牢騷
　　　　閲廣告一心歡喜
第二回　爭專利戚小官吃耳光
　　　　賣春藥王太醫打屁股
第三回　造假藥王太醫昧良
　　　　敲竹杠何律師設計
第四回　強索詐甘爲蒲緞子
　　　　軟厮纒權作太醫妻
第五回　沈金吾製造鹿茸精
　　　　高老公發賣響應集
第六回　借名公益高老公發財
　　　　顧全友誼丁太爺破産
第七回　放賣虚股壽頭受騙
　　　　代養小妻瘟客遭殃
第八回　彩票設公司各園有主
　　　　奸商結團體輸米出洋

●《商界鬼�録》的作者
　　《商界鬼�録》一書署名新中國之廢物，此係陳冷的筆名。關於陳冷，可見《陳景韓著＜新西遊記＞》（刊《清末小説から》第14期）此處略。

●《商界鬼�録》内容梗概：
　　《商界鬼�録》是寫病夫國的一個“説書人”立下志願拯救國家，但講《官塲現形記》、《新黨現形記》、《儒林外史》等書都無人肯聽，於是來到車水馬龍，行人如�，電火通明，聲歌聊亮，説不盡的繁華，講不完的富麗的香海這個地方。在香海他發現“我病夫國中所最有道理的，還是商界中人；商界中人最有道理的，還是香海”，從此便一心一意調査商界情形。調査結果，他認爲香海的富翁們，致富的原因，沒有一個不是“滑”、“騙”而來。因爲“我想發財是人人所愛，發財的祕訣人人願聽”，所以敘述這些人發財的歴史“讓列位趁此學些乖巧，在下博些微利”：
　　香海有戚驥、戚駿堂兄弟二人，“素來不拘小節，滑騙齊來”。二人各出一百元錢，做戒煙丸，用��和煙灰當做原料，一次做了一千盒。定名：“震旦丸”冒牌：日本人。當時正是病夫國要禁煙的時候，所以生意日盛一日，數月之間，賺了幾千兩銀子。後來因爲戚驥的帳目不清，兄弟二人反目，大打出手，又都登報声明對方的戒煙丸是假的。
　　就在兄弟二人相爭時，又有一位姓王的醫生造出一種“人和戒煙丸”。
　　王醫生是《紅樓夢》王太醫之後，天生一張利嘴，一派滑功，花言巧語，頗有祖風，所以綽號王太醫。他《本草綱目》、《湯頭歌訣》都不曾寓目，但在大馬路上開了一家“華佛”藥房，造假藥：一是“蒲緞益身汁”，一是“人和戒煙丸”。這種藥“都是昇提之品，同春藥一樣的功致，聚精神於一時，發大難於後日”。王太醫用假藥成了香海富翁。“英雄兼無頼”的何律師是“竹杠家”、“法律家”，他唆使一個外國乞丐説自己是蒲緞的兒子，“蒲緞益身汁”的藥方是自己的專利。王太醫請何律師出主意，爲此王太醫賠償了許多錢。王太醫請小蒲緞吃飯，又請了沈金吾、徐亦琴、高老公等人。
　　沈金吾先奴後商，是《儒林外史》中萬雪齋式的人物。先開了“京都公仁堂”，後改了“異仁堂”，賣些假藥，造些假方。他造假藥“鹿茸精”只用一百斤次白糖，一對蟲�的假鹿茸。但從此他的資本一天一天的充足起來，假藥也一天多似一天，聲名也一天大似一天。他聯絡了官塲，牢篭了商界，吮癰�痔，拍馬吹牛，不上幾年，沈金吾三字幾乎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高老公是濮泉人，生在南洋。先當學徒，後當經理，因寄情青樓，使商店倒閉。但東家第二次收留了他。東家死了高老公痛哭狂�，從此義聲布滿香海。丑國獨立之後，禁止病夫國人前來。在藏國園開的一個演説界上，高老公登臺演説提出抵制丑約，不用丑貨。從此他便成了拒丑的偉人，病夫國的豪傑。他一面賣假藥，一面熱心公益事業。在公益社開張時，一面是高老公的假藥“戒煙�”一面是高老公自我表揚的一部大書――《響應集》――買一盒“戒煙膏”，送一部《響應集》。
　　有騙人的，也有受騙的。丁太爺虚買股票，結果破産，太太、小姐一併受到牽連；錢莊經理喬衆生大嫖大賭，又怕老婆。他結交了一個朋友馬篇綽號“騙精”。馬幇助喬娶了一個妓女，從此喬一切都聽馬，結果馬騙精的絲廠站穏了，而喬衆生的錢莊倒閉。
　　太陽國缺少米糧，到病夫國來借貸。病夫國辧外交的人都是飯桶，太陽國來借米那有不允之理。在藏園開的一次會議上，米舗商人，學界學生、新練新軍，也就是商界、學界、軍界等三界何至千百人來參加。一位洋塲道臺上説了應借米給太陽國的道理，於是擧手通過。從此，三十萬石米借出，那位演説的洋塲道臺便是偸運的主腦。但是米價因此日漲一日，小民國此日苦一日，這些偸運的奸商藉此發了大財，弄一時的玄虚，享一生的富貴。
　　“説書人”――“在下”――認爲：列位要做奸商的何妨學些榜樣。

●簡評：
　　《商界鬼�録》一書，從書名可知所欲記録者是商界的“鬼�”，但作者的創作意圖並非單爲掲露“商界”的黒暗。作者在書中用“在下”――一個“説書人”的口氣説道：“在下立下志願，務必拯我同胞出此病海，毎日專講些激烈的故事，形容的小説，滿擬當頭一棒，喚起精神。”也就是“拯救同胞”、“喚起精神”是本書寫作的宗旨。
　　閲讀《商界鬼�録》可以看到以下幾點：
　　一，作者將中國晩清社會各界當作一個整體看待。他第一部説的是《官塲現形記》――掲露官塲腐敗的情形，諷刺那些“戴頂子的大人，�花�L的老爺”；第二部設的是《新黨現形記》――掲露政界的虚假，描繪那些“沒辮子的新黨，假辮子的學生”；第三部説的是《儒林外史》――掲露文人的丑行。而作者寫作此書是描繪“商界”之黒暗面。因此可以説作者確是有意識地希望從多方面反映晩清社會的概貌，也就自然而然地得出“咳！諱疾忌醫本是我病夫國的痛病，不料到這臨終的時候，舊性依然未改，列位想我病夫之國還有救麼？”的結論。
　　二，作者對商界的現象頗多了解。“説書人”到“薈萃樓”去，只聽得一些人談到“我昨日做空盤，賺了幾多銀子；有的説我前天賣假藥，騙了幾多壽頭；有的説我屯積居奇，多了幾多利息；有的説我販賣猪仔，扣了幾多九五……”這是略寫，而詳寫了戚氏兄弟、王太醫、沈金吾、高老公等人賣假藥而發家爆富的情況，而得出“大凡銀錢這東西，必要一時横發，方可成得富翁。横發之道不一，却不外乎‘滑’、‘騙’的本領。”
　　三，《商界鬼�録》一書，構成故事情節的幾件事都是做藥的商人，反映面比較窄。但是我們從其它情節也能看到社會状況。此如“説書人”買扎脚帶子時，明々是北京貨，却説是“西洋貨”。原因是“如今的香海，本是西洋地界，香海的人都是西洋奴隷。�不看見那開店的必掛洋商牌子，賣藥的必要冒了洋醫名字，難道我這了賣雜貨的就不許説是西洋物件麼？”至於那有關“蒲緞益身汁”專利的描寫，使人自然想到當時有關“艾羅補腦汁”的丑聞。這些可以説都是對當時社會眞實的反映。
　　《商界鬼�録》一書沒有望造成功的人物，沒有引人入勝，耐人回味的故事情節。它無法與《儒林外史》、《官塲現形記》等名著相提並論，但是它從�一個角度，客觀地反映了中國晩清社會的一個方面。作者的主觀意圖，尚能通過客觀的描寫得到體現，因此在研究晩清小説、晩清社會時，這仍然是一本可以作爲參考的作品。
1990.8於上海
楊浦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