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小説《滑稽生》

清末小説過眼録（９）
社會小説《滑稽生》

武　禧

　　筆者所見《滑稽生》一書封面已缺。系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上海集成圖書公司印刷發行。版權頁著作者爲“集成圖書公司編”，正文首頁右上角有“社會小説”四字。全書無目録，亦不分章節，共54頁約２萬８千字。
　　《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據阿英《晩清小説目》記載爲“無名氏著。光緒三十四年（1908）集成圖書公司刊”但因未見原書，所以未撰内容提要。
　　《清末民初小説目録》， H594 所著《滑稽生》與上相同。�H595《滑稽生》爲《文芸倶樂部》１號所刊，且爲1912.9.1出版。疑與所見不同。

　　▲《滑稽生》内容梗概：
　　《滑稽生》一書以第一人稱“我”――“滑稽生”的所爲所見貫穿全書。
　　書敘：我是讀書人，性好玩弄，並好掉幾句文。十歳時讀書，我因説“先生”二字都是“牛”字頭而被罰。十三、四歳進了秀才，被人稱爲“窮，酸”，但打官司却占便宜。我的圖章被人盗走了，我去報官説“印信”被盗，因此縣官説我是書呆子。我爲了搗亂，又去報了一個“盗案”。當知縣的最怕命案與盗案。我�H掉的是厨房里的銅�刀，報案的理由是“民以食爲天，他奪了我的煮飯家�u，便要絶我全家性命，這與大盗有何區別？”
　　地方富翁王衡甫辧學堂請我做教習，我又推薦了從東洋卒業的李醉歐當監督。爲辧書籍儀器我們二人得了許多錢來到上海。到上海李醉歐終日坐馬車，吃大菜、聽戲、叫局，又去妓院遊玩。李醉歐又要去國會參加演講，我對他説：“演説倒很不容易，面皮要比釘鞋還老，聲氣要比銅鐘還響，眼涙要比珠子還多。”李醉歐的演講因爲説了十多個“公益”、二十多個“權利”，所以大家都爲他鼓掌。二人用了王衡甫不少錢，李醉歐勸我：“�做個圓通人�，現在時勢，方正人是不配做的。”我覺得在上海看到的文明人無不是圓通作品，見了新學，便説維新里頭怎樣的好處，見了舊學，便説舊學里頭有怎樣的好處，能得這種祕訣，上海地方不愁沒有飯吃。
　　我拿了 100元與李醉歐分手，買了衣帽，一一去與有名望的人交接。與石守經接觸。他是守舊的，我便罵新學一聲畜牲。這又傳到了極維新的賈星伯耳中，他問我爲什麼罵畜牲，我回答：“‘犧牲一身’四個字不是�們新學家第一榮譽麼？”
　　我去參觀學堂，國文課上講，我們是黄帝子孫，所以是黄種人。歴史課講科崙布探得美州的大陸，“中國人隨便甚麼聰明�有這種學問”？體操，唱歌是培養戲子，官塲如做戲，所以學堂實行做大戲便是做官的預備。
　　我又去公益講習所參加是不是“拆城”問題的討論，有人説拆，我説好，有人説不拆，我也説好，後來我又提出可以在城牆上鑽上個洞，因爲“當今時勢内而政府諸臣，外而地方長官以及紳商士庶那一個不喜歡鑽洞的？”
　　我又去一家實業公司當會計。但爲了是“英洋”，還是“鷹洋”，還是“龍元”又有了爭論。我想上海這般新學家，“同他相處無甚意味”，對不住逃到深山窮谷，還是去尋自己的樂趣去了！

　　▲簡評：
　　《滑稽生》一書，顧名思義，是寫一幽默，令人發笑的人，但其寫明是“社會小説”，因此仍應從其反映之社會内容進行考慮，分析。
　　《滑稽生》一書串聯全書的僅是“我”一人。全書無章節之分，但可以分爲三個部分：１．我幼年之頑皮，２．我任教習後與李醉歐到上海，３．我與李醉歐分手後之所見所聞。
　　全書宗旨仍在掲露與諷刺社會弊病。首先它掲露“新學”中的人。李醉歐到上海與妓女談心都用新名詞，如“熱心”、“愛力”、“起點”，又將抱住妓女接吻稱爲“文明交渉”。因爲“他們留學生學了本事回來，第一樣教育総要從此入手。”李醉歐到上海到處吃、玩，但在演講中又是大談“公益”、“權利”所以受到歡迎。這些“新學”中的人的特點是“面皮比釘鞋還老，聲氣要比銅鐘還饗，眼涙要比珠子還多”。對守舊派，舊官塲亦多諷刺：“我”將“竊案”報爲“盗案”，知縣就感到恐慌，因爲“做知縣最怕的兩件事，一件是命案，一件是盗案。地方上出了盗案，三個月不捕獲，上司就要把縣官議處。”我的“學師”對我頗爲懷恨，因爲我説了“近日竊案出得多，我們同學中有竊取春秋之意的，有竊取程子之意的……”
　　《滑稽生》一書出版於光緒三十四年。從此書中我們可以了解以下二點：
　　１．晩清的某些知識分子，他們對舊的一些制度並不滿意，但對新的事物也無法理解。“我”罵“新學家”“見了錢財其貪如狼，得了權柄其猛如虎，遇了外國人其役使如牛馬”都是“畜牲”。但“舊學家”又何不用此做比喩�？做官“犬馬戀主”，讀書人“駑駘賎質”。一句“畜牲”既罵了新學又罵了舊學。“李醉歐”――醉心西洋，固然不好； “石守經”（書中一舊學人物）――死守經書，也不好。但是這些知識分子又找不到出路，因爲最後只好“逃到深山窮谷，還是去尋自己的樂趣去了。”
　　２．在中國通俗小説發展的歴程中，到晩清小説，已有些作者在力求冲破章回小説這一習慣的寫做形式。《滑稽生》不分章節，沒有回目應是一種嘗試。但既使如此它受中國傳統小説的影響仍是顯而易見的，比如此書受《儒林外史》諷刺小説筆法的影響，以及各故事之間無有機聯系等。
　　《滑稽生》一書無論從它反映社會情況，還是寫作方法都無十分突出的地方。但它仍有助於研究晩清社會知識分子的思想状況及小説寫作方法的變化，因此研究者可以一讀。
1990.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