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東�侠與《少年涙》

清末小説過眼録（10）
浙東 � 侠與《少年涙》

武　禧

　　《少年涙》一書，宣統三年四月紹興印刷局發行。版權頁署：著述者，浙東�侠。評點者，皖南聽猿。土黄色封面，紅色“少年涙”三字。全書42頁約16,000字。
　　《少年涙》一書，首頁爲�侠的照片肖像，有序二篇，一爲“於越楊無我”作，一爲“蕭然蔡氏子衡”作。目録前有“哀情小説”四字。全書共十二章：
第一章　詢情　　第二章　訴原
第三章　破壞　　第四章　�婚
第五章　情死　　第六章　祭墓
第七章　遊歴　　第八章　聽書
第九章　定情　　第十章　別艷
第十一章　失蹤　第十二章　情化
　　《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未將《少年涙》收入。
　　《清末民初小説目録》， S199 所著《少年涙》與筆者所見相同。
　　筆者所見上海圖書館藏《少年涙》裝訂有誤，缺三、四兩頁，而錯爲序之一、二頁。因此第一章之結尾，評語和第二章之開始均未能見。此書篇幅不長，但評語却占全書三分之一以上，有些章節，評語多於原文。

　　△《少年涙》的作者：
　　《少年涙》的作者浙東�侠，情況不詳。但從“於越楊無我” 序中可知此人“豐姿英偉、性情豪邁”。庚戍年（宣統二年。1910年）曾因公到南京參加提倡實業的第一次勸業會，會後“流連姑蘇多日”。曾著有國民小説《紅顔刺敵》、社會小説《箕子涙》。（此兩書爲《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清末民初小説目録》所未收）據《清末民初小説目録》p.85，C268 收有《慈鳥恨》一書，作者爲“�侠、不才”。此“�侠”是否便是“浙東�侠”待考。

　　△《少年涙》内容梗概：
　　《少年涙》是寫我――杜遺孫，在蘇州�門外某大旅館，遇到一個衣服華麗、飮食豐美、言詞温婉、豐采可人的貴公子，但他“愁苦萬状”。我便與他作終夜常談。全書是這位貴公子的自述，中間間或有我――杜遺孫的問話。（因所見書缺三、四兩頁，因此這位貴公子是否自我介紹姓名則無法得知。但後文均以 “兪官人”、“兪郎”稱之）。
　　兪郎十二歳時國尚科擧，親戚都勸他去應試，他不得已而往，但志不在此。十六歳時家里爲他議婚，但是他愛好《紅樓夢》，所以以爲“古今之久，天地之大，豈無黛玉復生於人世間”？一天兪郎去看演劇，巧遇東城的女子成雲仙。成雲仙“工書、善繍、色藝雙佳”，兩人一見鍾情，此後雙方父、母也同意他們成婚。
　　誰知兪郎疾惡如仇，曾得罪過“待人之谿刻、御下之凶暴人盡知之”的王嫗。一天王嫗見成雲仙母親在座時，假意不知兪郎成女議婚之事，當衆大談兪郎“好治遊於勾欄中”。成母聽説後，馬上表示：自己的女兒絶對不嫁給兪郎。兪郎的父母非常氣憤，感到：“吾何仇於人，而云吾兒爲無頼！”但同時又感到無地自容於是又爲兪郎選定了華姓女郎，並馬上娶入。華女“貌雖中等，而情詞温婉，頗足釋余憂”。
　　過了一年，兪郎在友人處賀姻，又遇到了成女，“其痩如柳，冷若冰霜”。成女的女僕告訴兪郎：此女為癡心女，終日郁々不歡。兪郎約�下月初三遊陳園。兩人見面，兪郎説明了不娶成女的原因。成女告訴兪郎，自己與他見此一面後，準備一死。兪郎回去後寢食倶廢，而成女幾天之後果然去世了。
　　兪郎終日憂鬱，但不便對父母説。正好朋友約他外出遊歴，於是去了下關，又到了明故宮、秦淮河、雨花臺等處。過了幾天大家一起去聽書，正好名妓林佩秋唱《長生殿・哭象》。兪郎又點了《薄倖郎》，唱完大家落涙。此後林佩秋請兪郎到�家去。兪郎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也知道了林佩秋年已二十，本姓馮，父親是山左縣令，十三歳時，父親卒於任上。因辧喪事而欠下公款，只好將自己賣到上海學音樂，又被賣到南京。自此兪郎以候方域自居，以林佩秋爲李香君。從三月到夏天，兪郎留連在林佩秋處樂而忘返，直到朋友催他，才去向林佩秋告別。林佩秋説：“君素多情，然妾與君交非徒以情也。以義也。妾壓青樓久矣，以君之多情、多義，豈忍坐而不救乎？” 兪郎回到家想“成女之多情而既負之，豈可負校書（林佩秋）乎！”此後兪郎連續收到林佩秋兩封信，希望兪郎幇助他“出於水火”。此事被華女知道，他願以自己的簪珥換兩千金去救林佩秋出苦海。
　　兪郎在得到父母、妻子的同意後，帶兩千金去南京。可是林佩秋已不知去向。兪郎又到申江，呉門尋找亦無所見。正在蘇州時兪郎又接到家里來信説華氏於前數日急疾而亡。
　　我――杜遺孫，勸過兪郎後，各自歸寢。誰知第二天兪郎留下一信而去。過了幾年之後，我在虎丘遇到一個“黄冠草履者”，就是那位兪郎。但是他見了我就如同不認識一樣。

　　△簡　評：
　　《少年涙》一書，是彷照《紅樓夢》而寫，但無論從思想性及藝術性而言都不及《紅樓夢》之萬一。其爲“哀情小説”亦未脱此類小説之俗套。因此除研究者外，其他人大可不必讀它。但此書亦有可借鑑處：
　　１．在蔡子衡的“序”中，序作者寫到“情之一字，包孕甚廣，而善用情者皆能達於情之極美，愛兒女此情也，愛國家亦此情也，情無二致，善用之而已”，“今日者，俄啖於北，英伺於南，日耽々於東西，法逐々於西北。印、緬、越、韓諸國皆前□耳。甲午之禍，庚子之役，思之思之，涙如雨下。故�侠爲哀情小説也，正希望於我國之少年，讀慘痛之涙言，或移其愛兒女之情而爲愛國家之情乎。此則�侠《少年涙》所由作也。”觀《少年涙》一書，�侠寫這一段“哀情”故事，僅々停留在兒女之情之上，並未由此而渉及到愛國之情。因此可以説這篇“序”本身是對全書的“拔高” 或“昇華”。但這篇“序”能由此兒女之情議論到國家之情，確實也是看到了“情”在生活中的作用，指出了“多情未必不丈夫”這麼一個道理。
　　２．由書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在社會變革中，中國知識分子的心態。在“�婚”一章的評語中寫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誤盡天下蒼生。西俗自由結婚，余心然之，惜不能效之……爲成母者，雖曰愛之，其實害之。女兒終身大事，竟被一貧嘴婆兒數語了之，此吾國陋習，可爲痛苦流涕長太息者也噫！”對舊制度不滿，但又不敢去觸動它，對新事物向往，但又不敢實踐。矛盾，彷徨就猶豫不決的心態確已流露於筆端。
　　３．此書可以動人的一幕是華氏女了解了兪郎欲娶林佩秋時主動用自己的簪珥質得兩千金，並敦促兪郎：“早娶、早歸妾在閨中正少女友。果爾藏嬌，既足解君憂，復可作妾伴，樂無極也！”並表示對新婦絶不虐待。但是兪郎一走，則“急疾而亡”。這絶不是巧合，而是對封建婚姻關係的一種控訴，也是封建社會婦女附庸地位的一種眞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