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惠儂《宦海風波》

清末小説過眼録（14）
葛惠儂《宦海風波》

武　禧

　　筆者所見之《宦海風波》一書無版權頁。封面相同，爲藍底白字，中有花數朶及一大葉，葉中形似大海，一船航於怒涛之中，中�高懸一旗，上書：浙江××縣正堂。書名“宦海風波”四字斜排於左角。内封中間爲“宦海風波”四字，右上方有“宣統元年春三月”，左下方爲“小説圖畫館發行”。全書三册，分別約爲３萬字、２萬２千字、２萬字。総計約７萬餘字。
　　《清末民初小説目録》p.292，H688《宦海風波》系指1907年小説圖畫館石印本，與筆者所見不同。
　　《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p.1033《宦海風波》有光緒三十三年上海小説圖畫館石印本及光緒三十四年小説圖畫館重印本，與筆者所見不同。但所刊出十二回回目與筆者所見宣統元年春三月本相同。惜《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僅刊十二回。
　　《宦海風波》第一册有葛惠儂自序，第一編目次，圖24幅，及正文十二回；第二册有二集目録，圖18幅，及正文九回；第三册有二集目録，圖18幅，正文九回。
　　《宦海風波》各回目録如下：

　　第一册　新出繪圖《宦海風波》第一編　目次
第一回　發横財風波興宦海
坐大轎頂載入衙門
第二回　壽陽縣大怒潔責
馬書辧指教加捐
第三回　得差委便想圖利
説大活求加例銀
第四回　石門縣厚餽全體面
秀水令接信罵滑頭
第五回　見家丁反樸馬屁
遇盗冠單搶番鳧
第六回　開失單捏贓報縣令
回省城�札見藩臺
第七回　得縣缺夫妻議章程
賣稿案主僕定價値
第八回　董元康奉托抄老帳
胡氏妻快活過烟�
第九回　奉紅諭處州府禀到
抵碼頭青田縣肆威
第十回　衆屬員禀見道賀
劣郷紳借勢專權
第十一回　辧學堂瞎呑經費
　委董事朋比貪婪
第十二回　分家財兄弟結訟
　無頭案妻子喊冤

　　第二册　新出繪圖《宦海風波》二集　　目次
第十三回　無頭案縣主驚心
　驗死屍僕人索訛
第十四回　張氏女憤不欲生
　呉門稿先議驗費
第十五回　囑地保假勢嚇人
　詐屍親可憐賣産
第十六回　貪汚官懼怕淫賎婦
　劣紳士巴結惡吏員
第十七回　各紳董奉諭�公款
　捉和尚改廟作學堂
第十八回　徐訟師代抱不平
　楊屍兄禀程上控
第十九回　奉撫諭貪官撤任
　辭稿缺惡黨捲逃
第二十回　算交代師爺推卸
　准辭呈委員密査
第二十一回　求關節�夜到客棧
　　得賄賂暗黒進縣門

　　第三册　新出繪圖《宦海風波》三集　　目次
第二十二回　何委員商議禀報
　　呉同知故意傳揚
第二十三回　怕吐贓情願�性命
　　起禀稿糊塗詳上司
第二十四回　撫委員大敲竹槓
　　老師爺從中懇情
第二十五回　馬敬蕃致信關説
　　尤觀光暗里偸贓
第二十六回　禀大憲先行出首
　　見經歴請提眞贓
第二十七回　仁和縣奉諭審訊
　　青田縣押解起程
第二十八回　委選府訊取眞情
　　藩司房設法求保
第二十九回　錢塘縣密扣看管
　　嘉湖道訊追�贓
第三十回　　錢犯官監牢自盡
　　胡�婦懸梁身亡

　　《宦海風波》三册之插圖爲毎回兩幅，且均有文字説明。其第一册24幅圖説明文字如下：
１．喜得江南頭彩，居然是個富翁，快到彩票店里兌東風。
２．擡頭見是捐局，看得喜笑顔開，便捐官發大財。
３．秀才便想捐知縣，拜會捐員細算銀。
４．頂戴堂皇拜縣尊，蘭�大轎入衙門。
５．只道捐官榮耀，投帖拜竭縣尊，那曉得反遭詰責，直斥爲訟棍中人。
６．既然後補在省，何忍遠別賢妻，速即接眷到山西。
７．奉委催糧扎，遽將鈔票藏，囑妻速收入，良友笑斷腸。
８．回民利欲最薫心，竟向同寅泣涕形。
９．秀水家丁來君問，回民款待甚殷勤。
10．石門縣令爲何厚餽，�速寫信動問原因。
11．平地風波起，黒夜冠盗來，不抱行李什物，單劫竹槓銀洋。
12．既被大盗劫搶，開單報縣追贓，親臨踏勘視端詳。
13．接到紅諭署理青田，差人跪賀討賞銀。
14．喜得青田縣缺，夫妻議立章程，賣稿案，薦師爺，倶要孝敬幾何銀。
15．良友遞條幕實，面言囑託甚殷勤。
16．啓程接印須良日，算命專制擇吉期。
17．�從〓止抵申江，夫妻戲遊坐馬車。
18．處州府禀到，薦師還想銀錢，應該受責，默々無言。
19．及抵青田縣境，居然老爺威風，鳴鑼喝道鬧哄哄。
20．新任大老爺請員接見，那曉得是個貪官汚吏。
21．正是黄道吉日，却爲接印良晨，焚香叩道跪接，當今新任縣令。
22．停止科擧，興辧學堂，欣奉撫諭，籌資肥嚢。
23．郷間忽出無頭案，妻子慌忙來喊冤。
24．門稿喊傳妻子問，老爺聽説哭驚心。
　　《宦海風波》第二册有圖18幅，文字説明與第二册第十二回到第二十一回回目相同。僅第14圖爲“退稿缺惡黨捲逃”而第十九回回目爲“辭稿缺惡黨捲逃”。
　　《宦海風波》第三册有圖18幅，文字説明與第三册第二十二回到第三十四回回目相同。僅第３圖爲“怕吐贓情願�性命”；第13圖爲“委送府訊取直情”，第二十八回回目是“委選府取眞情”；第14圖爲“藩書房設法求保”，第二十八回回目爲“藩司房設法取保”；第15圖爲“錢塘縣密切看管”，第二十七回回目是“錢塘縣密扣看管”。

　　△《宦海風波》的作者：
現所知《宦海風波》作者那葛惠儂，根據是在書的序後署有：光緒三十三年重九後葛惠儂謹啓。而序中又有“餘就所見□□之的確者而記録之，編成一帙，顔其名曰《宦海風波》，付之石印”。因此知作者爲葛惠儂。又從序中“餘也慕遊武林歴有年”可知他曾在杭州生後過一段時間。其餘情況待考。

　　△《宦海風波》内容梗概：
山西壽陽縣秀才錢回民號如輪，胸懷奸詐，惟利是圖。平日間專好唆人興訟以肥己嚢，綽號錢活命。那一年中了江南彩票的頭彩，得了三萬兩銀子。一日走到皖北捐局門口想：做官的生意利息最大，而且還好封妻蔭子，顯親揚名。又想：吾要想靠官發財，必得揀發財的官方才能�w如願以償。於是進了捐局打聽捐官的價錢。捐局委員告訴他一個秀才捐知縣尚需六千七百五十二兩四錢，指省驗看還需七、八十金。但一個知縣一年不好的也要十萬八萬，做一兩個月縣官就把捐官的本錢收回了，再做下去就是賺頭了。錢回民換了部照到了北京住在山西賓館，又花了三千多銀子，分到了浙江。可是等了五、六年銀子已用了兩萬多仍然沒有能補缺。無可奈何又用八千銀子，托一個姓馬的幇他，並給馬�o頭道説：“如若仍舊弄不着缺，發不著才，不要説候補經費一個錢沒有，連回郷的盤川都沒有了，只好客死他郷，永做錢鬼……”一邊説，一邊放聲大哭。正在此時有人�進來説：藩臺大人委�差事，有札子在此。錢回民一聽得“差”，馬上把八千銀子收了回去。
　　錢回民得的“差”是到石門，秀水二縣去催二十八年的錢款。錢回民到了石門縣，按照規矩，縣里送他二十元並給他的跟隨二元。錢回民提出要一百八十元，最後以贈送五十元爲結果。可是錢回民到了秀水縣，却説因受藩臺關照，石門縣贈自己一百元，要秀水縣也送一百元。秀水知縣不相信錢回民的話，派專人去石門詢問。石門回信説錢回民“性懷奸詐，一派胡言”。
　　錢回民在兩縣共得到一百元，返回途經石門被強盗全部搶去。但他在報失單上除寫被搶的錢之外，又加上寫掛兩件，剪衣兩件，金表一只，朝珠一串，外套兩件。石門縣實地勘察後，只問了船家被搶情況，並不來問錢回民，因爲“這種人只宜敬而遠之，切不可去惹他動氣，儻然同他結了冤，將來必要報復的”。
　　三個月後錢回民終於得到委任署理青田縣缺。上任之前，他將門稿，釜稿，師爺等職務一一列出價錢賣出，先賺了一筆錢。
　　錢回民夫婦到了青田，原知縣又介紹一個叫高寶賓的爲師爺。青田紳士馮滋田生來卑鄙，但却被錢回民引爲知己。馮滋田又與錢回民手下的人聯成一氣，壟斷立案，接印才兩個月，百姓含冤負屈不知多少。
　　撫臺命辧學堂。錢回家欲將地方公款收爲己用。就假借辧學堂之名收�公款。又有楊金涛，來告其兄楊金龍被殺。錢回民命門稿先去打探告状人有錢沒有，説：“給我多�p幾百，吾就是分幾十塊給�也是肯的”。錢回民與師爺、門稿、地保串通一氣，借驗屍爲名，大肆敲搾，但門稿又欲獨呑此款。正在此時，馮滋田又收來公款二萬五千兩，錢回民將西門龍光寺和尚�走，將廟宇充公改作學堂，而除分三千錢給師爺外，其餘自己都給貪汚了，一點兒也不分給馮滋田。
　　青田紳士們一計算，知道公款全被錢回家獨呑，又恨他奪走了自己的權利，就由尤觀光帶頭告錢回民。
　　處明知府才收到楊金涛投的状子告錢回民敲搾及不被案事，又接到青田紳士的呈詞，就如實電告了撫臺。
　　撫臺姓陳，清廉公正，最恨貪官汚吏，接電後馬上命知府先撤了錢回民，派人接印，錢回民無可奈何只好交印。錢回民雖交了印，但不能馬上離去，大哭一夜。第二天知道門稿已逃之夭夭，其他人也要告假離去。
　　省里來的審査委員何人龍住在春申富客棧，錢回民晩上去見他。何人龍説：“�不要吾彌縫則已，如若要吾彌縫，非二千元不辧的”。二人商量後錢回民他一千五百元。何人龍得了錢，按照師爺擬的禀稿，回知府説，兩呈所告不實，錢回民是冤枉。
　　尤觀光等人不滿，又告到省里，於是又派出一個都知出身名叫呉越來的人來調査。呉越來一到青田就放出風説又來了審査委員。錢回民怕吐出錢來，回房呑了鴉片自殺。大家七人八脚潅醒了錢回民。呉越來見錢回民不來見自己，便將兩件事屬實的“禀稿”去送給錢回民看説：“儻然不妥之處就請老兄給吾修改修改”。正在此時，又得則撫臺派了親信黄鞠若來密査的消息。雖然錢的妻子百般阻撓，最後還是由錢回民給呉越來五千銀子，禀稿由錢回民的師爺代做。
　　尤觀光對此大爲不滿，先濳入縣衙，偸聽了錢、呉的談話，又濳入客棧偸走了贓銀和禀稿，並留下紙條“暫借用二十天，到省面照，決不有誤請勿驚疑”。隨後尤觀光又�到省城杭州將禀稿一式三分送給撫臺、藩臺、�`臺。呉越來無可奈何回到杭州爲錢回民辯護，被撫臺送仁和縣押解。
　　黄鞠若到青田，受了錢回民兩千銀子，打算如果撫臺聽了呉越來的匯報，他就順風�q旗，否則就照實説出。半個月後他得到一電報，知道錢回民的罪名已定就回到了杭州。
　　過了月餘，撫臺派了一個委員帶四個親兵來押解錢回民，爲了�r延一、二日錢回民送他二百四十洋錢。知府又派人來押家屬，又送一百元。師爺見此，連夜逃走了。
　　錢回民被押解到錢塘縣看管，毎日只有三個半碗粥吃，過了六、七天審訊，呉越來招供了，�H了功名收拾行李，回轉了家郷。錢回民抵頼，仍被管押。
　　錢回民通過馬家里請何漢言保他出來，並保證不逃�。可是回到馬家里的家後他却想：“如若上司一定要吾�這筆公款，吾只好害害�，對�（馬家里）不起了”。過了幾天�`臺審訊他，叫他�出贓款，他回説自己沒有錢。
　　錢回民回到馬家里處後夜里逃走，但出不了城門，天明後被抓回，送回監獄。獄卒要他�二千元，不然就吊起來。錢回民想到今後不覺悲傷，是夜上吊自殺。馬家里收斂了他，並通知了胡氏。胡氏也感到出去之後貧寒天可過活，又要出乖露丑，有何面目見人，亦自縊而死。

　　△簡評：
《宦海風波》出版於光緒三十三年，其主旨在暴露官塲腐敗，因此仍屬譴責小説一類。《宦海風波》所掲露的官塲情況，浮於表面，與同類書籍比較並無大的特色，是一部普通的小説。其特點約有以下幾點：
　　一，《宦海風波》將所有的矛盾集中在一點：錢。錢回民當官是因爲“做官的生意利息最大”；捐局委員勸錢回民捐官，最大的利誘是做官”一兩個月就把本錢收回，再做下去就是賺頭了”。一個僕人用四百元錢買一個門稿，三個月就賺了五六千元，錢回民與尤觀光的明爭暗闘是爲了錢，調査委員們衡量事件的標準也是錢。総之，正如錢回民所説：“吾只要發得著財，就是把功名�H去也是値得的”。錢，是左右冬至官員們行動的准絶。
　　二，《宦海風波》主要掲露的是已得差的錢回民，同時也寫出了一些尚未得差的“委員”們的丑態。錢回民當過一次委員，厚顔無恥地要錢。何人龍、呉越來、黄鞠若三個委員也都變出花樣要錢，而他們所敲的對象，或是在職的官員，或是去取的官員。可以説爲了錢，在官員之間演出一塲狗咬狗的丑劇。
　　三，《宦海風波》在掲露官員的貪得無厭的同時，也寫出作爲官員眷屬在官員貪汚時起的作用。如：“得縣缺夫妻議章程　賣稿案主僕定價値”一回中，錢回民一得“差”夫妻當夜便商定“要定一個章程”、干師爺、門稿、簽稿的各得多少錢方才可以。在“無頭案縣主驚心　驗死屍僕人索訛”一回中，錢回民的妻子胡氏對手下人説：“老爺在這件案子上是把功名博幾個錢，�眞要説他們沒錢，從中舞弊，落到自己腰包里去，儻然吾將來打探出來，非但要�嘔出來，還要停�生意�！”活畫出一個貪婪官屬的嘴臉。
　　四，《宦海風波》的作者以爲解決官塲貪汚腐敗的方法就是出現一個清廉正直的官員，所以書中塑造了一個姓陳的撫臺，翰林出身，清廉公正，最恨貪官汚吏。是他最後査辧了貪婪昏庸的錢回民。可是正如師爺所説：“中國的官塲，個個貪財、個個闖禍的。就是督撫闖了禍，皇上差了欽差，査辧起來，也不過含糊了事。如若要件件頂眞起來，吾看個個官兒應該革職，應該監追，沒一個好乾淨”。從而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既使有一個想要懲辧貪官汚吏的人士出來，他也無法�s轉冬至中國官塲的這一積弊。
　　五，從《宦海風波》中，我們了解了晩清官塲“賣官”的一些具體問題，如從一個秀才捐一個知縣應是6761兩銀子，但從中可扣除秀才本身的價値８兩６錢銀子。我們又可以看到，一個調査委員，下到縣里調査，這個縣應送他８元錢，�外有儀程12元，跟隨２元……等等。
　　総之，《宦海風波》在晩清出版，仍能暴露一些社會問題，使讀者對這一社會能有一些粗淺的了解，所以研究者仍可一讀。
　　�：此書在第二十八回“委選府訊取眞情　藩司房設法求保”中寫到呉越來“當時從仁和縣里出來，回到公館，立刻收拾行李，回轉家郷，�謀糊口之計。這部書上不復提起，直到續部中再行出世哩”。可知葛惠儂有續寫《宦海風波》之意。但不知續寫出版與否和署名是什麼，故附記於此。
1992.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