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小説から　第41号　1996.4.1

一八七一年－一八八〇年小説略説
――晩清小説雜談２

武　禧

　　　　　　　　　　　　　　　　　　

　　本文試談1871-1880年的小説。
　　根據《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收録在這一時期計有創作小説23部。就數量而言較1840-1870年從比例上看略有増加。這23部小説有些什麼特點�？
　　一．作品反映時代：
　　這21部書所反映從唐至清的情況
唐６　宋２　元１　明１　清３　雜２　無時間８
　　二．作品回數：
百回以上３部　五十回至百回６部　二十至五十回４部　十至二十回２部　十回以下５部　回數不清３部
　　三．作品内容：
歴史演義３部　編織故事７部　歴史武侠２部　才子佳人５部　舊書重寫４部　宗教宣傳１部　内容不詳１部
　　四．作者：
不知作者姓名９部　僅知作者姓名（筆名）７部　略知作者姓名２部　較詳了解作者姓名５部（２人）

　　討論：
　　至1880年，中國近代社會的激烈變動已持續了40年。鴉片戰爭後簽訂的《南京條約》標誌着中國由一個封建社會逐歩淪爲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1851年開始的太平天國革命以及捻軍起義都已先後失敗。作爲文學形式的詩歌散文，對這些歴史事件有及時的反映。可是作爲同樣應反映社會生活的小説，仍然看不到任何時代的氣息。就是反映清代生活的三部小説，亦絲毫看不到對當時社會大動盪的任何痕迹。説1870-1880年間的中國近代小説仍是脱離當時社會依然與此前小説保持着一致並不爲過。
　　1871-1880年間所刊出的小説第一個較爲明顯的特點是小説“話本”痕迹漸淡，而創作氣息漸濃。這23部小説中幾乎有80％是文人創作。雖然，它們亦有“史”的成分，但是“説話人”的語氣不多。且似此前並無與之相關的故事流傳。第二個特點是，這一時期蒙古族傑出小説家尹湛納希的小説的出版。這便使中國近代小説創作者的隊伍發生了一定的變化。使中國這一多民族國家的文學更呈現出它的多樣性。而�一蒙古的“本子”故事，“五傳”――《苦喜傳》、《全家福》、《尚尭傳》、《契僻傳》、《羌胡傳》亦是由蒙文而來。因此更可看到，作爲近代文學中重要一部分的少數民族文學也應受到重視。不難想像，《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恐怕還有遺漏或尚未發現的小説存在。第三個特點是系列性小説有較爲明顯的増多。尹湛納希的《一層樓》、《泣紅亭》、《紅雲涙》是系列性的故事。而《五傳》又呈系列性的故事。這一現象過去甚少，此後也不多見。第四個特點是23部作品中有兩部彈詞改寫：一是由彈詞《玉蜻蜒》改寫的《呼春野史》，一是由彈詞《金臺傳》改寫的《金臺全傳》。彈詞本是説唱藝術，它只能訴諸聽覺，但一旦改寫爲小説其流傳面更爲廣泛，閲讀也更爲自由。這不能不説是小説這一形式的優越性。至於至近代中期小説（晩清小説）時期出現了“彈詞小説”可以視《呼春野史》、《金臺全傳》爲其前身。（這又渉及“晩清小説”的概念問題）
　　1871-1880年間的小説繼續説明了《紅樓夢》一書之社會影響。《一層樓》一書前有《＜一層樓＞中援引＜紅樓夢＞之概略》就説明此書之寫作在書籍出版時已被人們所認識，正如郭延禮在《中國近代文學發展史》所述：“《一層樓》是模倣《紅樓夢》的”、“《一層樓》、《泣紅亭》受古典小説《紅樓夢》、《鏡花縁》的影響很大，《一層樓》第一、第二回即系借用《鏡花縁》的開頭，用百草仙子的話來預言將有才女出現。而�倣《紅樓夢》的地方更爲明顯。……”因此，我們可以看到中國近代小説的創作是在借鑑、學習中逐歩向前推進。令人遺憾的是無論這些借鑑，學習是多麼努力，至今尚沒有一部著作可與《紅樓夢》並肩，更談不上超越。
　　1871-1880年間的小説更應引人注意的是《三侠五義》的出現。在以包公爲故事主體的小説中，從《百家公案》、《包公演義》之後。《龍圖耳録》系説書人講説時的記録，而至1879年出現《三侠五義》活字本，是這一故事的又一發展。中國公案小説與武侠小説之聯系與不同，應是小説研究的一個課題。筆者以為武侠小説應以《三侠五義》爲其開端。（關於武侠小説的概念與武侠小説的歴史，是�一個値得研究的問題，會有許多不同的意見。比如：論及武侠小説，往往以《莊子・説劍》爲最早之武侠小説。筆者以爲：《説劍》並非小説。這又渉及“小説”的概念問題）因此説1870-1880年小説又増加了一個新的内容，就是“武侠小説”。研究中國近代小説應注意到，“小説”是一種文字性的創作，而《三侠五義》－《七侠五義》是文人之“創作”，而《龍圖耳録》僅僅是對説唱藝術的一種記録。
　　1871-1880年間又一個値得注意的現像是《張、遠兩友相論》一書的出現。此書在《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上的“内容提要”非常簡略：“書敘兩個好友，一名張、一名遠。張已受耶蘇之道理，信而從之；遠不甚明白，求張解之。張遂相與論耶蘇是何等樣人，耶蘇日月之行如何等等。蓋借二人之交往相論，以闡耶蘇教義之作也”。筆者曾撰文以爲在中國近代“社會的發展變化，影響着小説制作者的概念變化。在以儒、佛、道爲其基本思想核心的同時，其它宗教思想在晩清小説中也漸有反映。但就晩清小説総體而言，對其它宗教思想基本是採取否定、排斥的態度”，“因社會變化而遂漸滲入中國作家頭腦中的新宗教意識，在此期間仍只是“客串”而已，未能成爲其主體”（見筆者撰《關於撰寫“晩清小説史”的再思考》刊《清末小説》第18期，1995年12月１日）。《張、遠兩友相論》“闡耶蘇教義之作也”明確地説明，它是除儒、佛、道之外，一種新的宗教在小説制作上的反映。究其實，這是中國當時社會状況在小説製造上的眞實反映，是値得研究的一書。惜筆者未見此書，對此書是否應列爲“小説”尚存疑問。（其實這又渉及到小説概念這一問題。）
　　1871-1880年間的小説中有兩本書是應被列入“禁書”之列的。一是“以極穢淫之筆調書之”的“尼庵穢史”《呼春野史》，一部是“極盡奇淫怪欲之能事”、“少年忌觀、愼之愼之”的《天下第一絶妙奇書》。此類書是雖“禁”而不絶，然於研究者仍有研究之必要，因無論此前或此後，其仍然在悄悄地流傳。《中國艷書博覽》（周奇文、劉王奇、郭長海著，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一書的《前言》中寫到“文學是有禁區的，如同政治一樣。不過，這種禁區的設立，不應當是一成不變的。明確點説，對專家應當是寛泛的，而對一般讀者，尤其是青年讀者，無疑是應當嚴格地把關，以防止他們受其影響”。此説極確。其實在此時不僅以上兩書，包括《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未介紹其内容的《玉閨紅》也是此類書。
　　1871-1880年小説仍是中國章回體小説的延續。百回以上的有３部。二十回以上者共13部，占23部之56.5％可以説當時小説制作仍是有一定市塲，有許多讀者的。
　　1871-1880年的小説作者，可考之人僅尹湛納希和郭友松二人。�有石玉昆，則以“説書”而聞名。而大部分作者仍是署寫“筆名”。這仍是小説是“小道”不爲世人重視的一種反映。但不難看出此一時期小説是以文人創作爲主，既使是屬於“歴史傳説”的“演義故事”亦是“文人創作而並非簡單的記録整理”。
　　総之，簡析這10年中23部作品，基本結論是：1871-1880年中國小説仍然是中國古代小説的延續。或敘歴史變革，或敘才子佳人，仍是“歴史小説”與“人情小説”的發展。其變化者一是文人創作漸多，二是武侠小説出現，三是宗教思想在小説創作上有了變化。 �

附：23部小説書名和作者（完全按照《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筆者僅在書名前寫出梓年代）
１．？（蒙古文本）一層樓尹湛納希
２．1874（蒙古文本）泣紅亭尹湛納希
３．？（蒙古文本）紅雲涙尹湛納希
４．？（蒙古文本）青史演義
尹湛納希
５．？（抄本）苦喜傳不題撰人
６．？（抄本）全家福不題撰人
７．？（抄本）尚尭傳不題撰人
８．？（抄本）契僻傳不題撰人
９．？（抄本）羌胡傳不題撰人
10．？哈密野史東嶽道人
11．？武則天外史不奇生
12．？漁樵話張夏
13．？玉閨紅落落平生
14．？呼春野史不知撰人
15．？天下第一絶妙奇書莫厘悟色子
16．？（鈔本）玄空經郭友松
17．1877金臺全傳不題撰人
18．1878鐵寇圖松排山人
19．1878繪芳録西冷野樵
20．1878二奇合傳不題撰人
21．1879三侠五義石玉昆
22．？狸猫換太子 ―――
23．1880張、遠兩友相論不題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