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小説から　第43号　1996.10.1

一八九〇年―一八九四年小説略説
――晩清小説雜談４

武　　禧

　　　　　　　　　　　　　　　　　　

　　先將1890年―1894年小説書名羅列如下：
　　《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計13部：
《天門陣演義十二寡婦征西》
《武則天四大奇案》
《忠烈小五義傳》
《續小五義》
《正續小五義全傳》
《三公奇案》
《續侠義傳》
《前明正徳白牡丹傳》
《永慶昇平前傳》
《永慶昇平後傳》
《彭公案》
《海上花列傳》
《龍鳳配再生縁》

　　《清末民初小説目録》，計７部：
《陰陽闘》
《海上塵天影》
《海上花列傳》
《目隹陽忠毅録》
《曇花偶見記》
《武則天四大奇案》
《仙狐竊寶録》
（以上７部爲本人閲讀《清末民初小説目録》時的記録，恐有遺漏，在此向《目録》的編者致欠，並望得到指正）。
　　以上兩部工具書共收1890-1894年小説20部。其中《武則天四大奇案》、『海上花列傳》兩書均收。《海上塵天影》一書《清末民初小説目録》記有“光緒20（1894）石印本”估計是根據孫楷第之《中國通俗小説書目》。但《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第917頁關於此書的版本介紹中辨證爲“光緒30（1904）”年，系將“弍”，誤爲“弍”之故。再《陰陽闘》一書，《清末民初小説目録》記有“光緒甲午（1894）正月序”。但《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第690頁已説明爲1848年。
　　如以上分析正確，則根據此二部工具書的記載，1890-1894年共有小説16部。
　　這16部小説最明顯的特徴是就其結構與篇幅而言都是中國長篇章回小説。就其内容而言可以分爲：講史、公案、言情三大類。（其中《仙狐竊寶録》一書不詳内容，僅從書名猜測則應屬“神魔”小説）也就是可以説在此期間的小説仍是中國傳統小説的延續。但也不能不看到其中的變化：公案小説在此期間占的比重之大超過了前一時期。但是在中國近代小説研究中對這一時期的小説基本忽略，一般的研究者往々是談到《三侠五義》之後就對“新小説”加以論述。
　　在這一時期小説中，引起人們注意的是《海上花列傳》。《中國近代文學發展史》（管林、鍾賢培主編）以爲“在狹邪小説中，《海上花列傳》尚可一讀”。（“狹邪小説”與“言情小説”應如何界定亦應作爲一個專題來討論）但筆者以爲研究者也應注意到《天門陣演義十二寡婦征西》一書，因爲它顯然與《楊家府世代忠勇演義志傳》有許多聯系。中國講史小説本身後的發展演變過程，是否有時代烙印，其影響如何，都是値得討論的問題。再如“公案小説”，在此時期《彭公案》的出版乃至《續彭公案》、《再續彭公案》直到《八續彭公案》、儻無一定的社會基礎（指社會的變化，作者的寫作，讀者的閲讀）爲何“久盛不衰”�？
　　以上所談，僅是從作品本身而言。
　　從時代而言，1894年是中日甲午戰爭爆發的一年。在此前，中國散文，詩歌多少都對這一時期出政治形勢有所反映。如黄遵憲、王韜等人都有大量的詩或散文，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時代的風雲。可惜小説並不如此，這里所録的16部小説根本與時代脱節，依然沿着舊的軌道在行駛。説此時的小説仍然遊離於時代之外毫不爲過。
　　但是我們不能不看到�一種現象：雜誌報刊的出現，已開始爲小説的創作刊出提供了新的陣地。《海上花列傳》首先刊出在《海上奇書》這一文學刊物上。自1872年《瀛寰瑣記》這一文藝性刊物出版後至1894年，雖然沒有形成刊物林立的情勢，但是“小説”已悄々地開始在報刊上占有一席之地。《察世俗毎月統記傳》刊載過外國傳教士寫的中文小説。……英文的《中國叢報》和《中國雜誌》上刊有《紅樓夢》前八回的譯文和評介這部古典傑作的文章。《上海新報》也刊有……短篇小説……”(《中國近代報刊史》第56頁）。筆者査閲了創刊於1891年的《中西教會報》，未見有關於小説的著録。但是早此20年的《中西聞見録》，幾乎毎期都刊有幾則“寓言”。而當《教會新報》改名爲《萬國公報》之後，幾乎毎期都有三四則“寓言”，或創作、或飜譯，如此自1875年始持續數年。因此可以説自1872年始至1894年止的22年間，報刊雜誌的出現是使“小説”逐漸滋生的又一片土壤。此時的小説時隱時現，沒有專門的欄目，與“雜録”一起附在報刊的尾部。而至《海上奇書》的出版並刊出《海上花列傳》，可以説是中國近代小説的又一變化，也就是説經過22年的逐漸演變，小説這一原來只能以單本印行的文學形式，開始了又眞正的走上了小説的�一個舞臺。就此意義而言，《海上花列傳》雖然其形式、内容仍屬於舊的小説範疇，但其出版發行方式已經有了變化。
　　中國近代小説在此一時期還應注意的一個現象是，在單本長篇章回小説出版的同時，短篇小説仍然在與中國傳統小説一樣自然而平靜地在被文人創作着，如王韜的文言小説《瓮片庸閑談》、《遁窟言闌言》、《淞隱漫録》、《淞濱瑣話》，以及韓邦慶的《太仙漫稿》亦大致産生在1887-1894年間。這是繼《聊齋》、《閲微草堂筆記》之後的文言小説的發展。
　　総之1890-1894年間小説的發展可以看成從総體而言，它仍是中國傳統小説的延續與發展。但是應該看到它有了一定的變化，而最主要的變化，是它已經開始在報刊雜誌上占有一定的地位，爲以後小説的繁榮創造了一種新的出版形式。

　　任何事物的發展必然是從漸變到突變，從量變到質變。晩清小説是隨着時代發展的變化在變化。它有與其它事物變化的相同點也有小説本身特有的變化。那麼研究晩清小説就應該考慮到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由於社會総體的變化，如印刷術的變化，出版物的變化，報刊雜誌的變化，小説也隨之變化，�一方面是小説自身的變化。而這一變化又不能如同歴史朝代的變更一樣有一個具體時限，它只能是一漸變的過程。爲了進行階段性的研究給予一個時間界限，無異是正確的。但是研究時必須看到在作品中間並沒有絶對的界限。這兩者的關係都認識清楚，那麼才能使研究有正確的結論。

1996.6.13於
楊浦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