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專鼎銘和劉鶚

無專鼎銘和劉鶚

馬　泰來

　　最近高健行先生撰文，提到他在其祖父遺稿中，發現�臨《周無專鼎銘》和過録跋文。跋文末題：“鵬於癸酉冬日在焦山曾見之，闇然渾古。曲阜張潤甫明府自京江取得拓本見貽，即�刻之”。高先生認爲這位自署名“鵬”的人，就是劉鶚，因爲劉鶚原名孟鵬或夢鵬。“癸酉那年，即同治十二年（1873），是十七歳。雖則他父親出官河南，他隨侍任所。也正是這一年娶妻王氏。婚嫁禮儀或其他事由，勢必有機會返郷。途出鎭江焦山一遊，亦情理中事”。又因跋文首稱：“李善蘭精推歩之學，據銘中所謂九月既望甲戌之文推之，此鼎必作於周宣王之十六年”。高氏以爲“劉鶚於考據文物年代，請李善蘭指點或依其算法定理推論，都是十分自然的
事。從而可以看出劉鶚這位同時代稍早些的學長李善蘭，與他総有着學術上的關聯，這就不單對充實李氏故郷的郷邦文獻有作用，並且對中國現代科學史研究，也是項有用的綫索”*1。
　　按“鵬”是清代嘉、道年間通州學者馮雲鵬，不是劉鶚。高氏祖父過録“跋文”凡一百九十八字，文字幾全見馮雲鵬編撰的《金石索》巻一。出處待考者僅首段引用李善蘭説法三十五字，和“（鱗次）三層，腹内自縁邊至底，皆刻篆文”十三字。
　　《金石索》有道光二年（1822）書於東魯書院的馮雲鵬自敘。《無專鼎銘跋》所記“癸酉”應爲嘉慶十八年（1813），而不是高健行考訂的同治十二年（1873）。“曲阜張潤甫(來按：應作“浦”)明府”，應是道光元年（1821）任山東曲阜知縣的鎭江府丹徒縣人張燮*2。
　　馮雲鵬弟雲�，嘉慶十六年（1811）進士，二十年（1815）起歴任山東東阿等地知縣幾二十年*3。馮雲鵬因之遊寓山東，講學書院，訪覓古蹟*4。馮雲鵬治金石，其弟同府（�州府）鄰縣同僚張燮贈以家郷著名拓本，合情合理。
　　無專鼎銘自明代重現於世以後，文士吟詠，學者考訂文字不少。翁方綱(1733-1818）嘗編撰《焦山鼎銘考》*5，認爲鼎銘的最早拓本藏者爲明季藏書家徐火勃（1570-1642）。諸家考訂文字，福開森(John Calvin Ferguson，1866-1945）《歴代著録吉金目》（1939），列十一家；周法高主編，張日昇、黄秋月編纂《三代吉金文存著録表》（1977），列二十三家；孫稚雅《金文著録簡目》（1981），列二十四家。讀者如有興趣，或可按圖索驥，追訪李善蘭和無專鼎銘的關係。
　　又按無專鼎，原藏鎭江焦山定慧寺。光緒《丹徒縣志》巻九《輿地・古蹟》，和《丹徒縣志�U餘》巻三《金石眞蹟》，倶有著録。但近日刊行鎭江要覽一類書籍，皆未提到無專鼎。此珍貴文物的去向，亦待中國學者追尋。
　　総之，高健行先生近日發表的《無專鼎銘跋》，和劉鶚一點關係也沒有，自然更不能用以推考劉鶚和李善蘭的交往。知人論世，發掘佚文是意義重大的事，但假如考證不着實，鏡花水月，則不惟於事無補，反導人誤入岐途。不可不愼。
1996年11月24日　芝加哥

【注】
１）高健行《新發見劉鶚＜無專鼎銘跋＞及與李善蘭關係》，刊《清末小説から》41（1996年４月）
２）民國《曲阜縣志》巻三《政教志・職官・官吏》：“知縣……張燮，江蘇鎭江人，擧人，道光元年到任。姚學純……道光二年到任”。又據光緒《丹徒縣志》巻二十二年《科目》，張燮，乾隆五十九年（1794）擧人。
３）據宣統《山東通志》（民國印）巻五七、五九、六五《職官志》，馮雲�於嘉慶二十年（1815）任東阿知縣、二十一年（1816）任滋陽知縣，道光四年（1824）任膠州知州、八年（1828）任曲阜知縣。馮雲�傳附見光緒《通州直隷州志》巻十三《人物志・文苑傳》馮雲鵬傳。
４）《金石索》馮雲鵬自敘，及賀長齡（1785-1848）、梁章鉅（1775-1849）、景慶、徐宗幹諸人序。又張慧劍《明清江蘇文人年表》（1986），嘉慶二十年、道光二年、七年、九年。
５）此書有乾隆三十八年（1773）序刊本、咸豐二年（1852）重刊本，及民國十年（1921）《百一廬金石叢書》影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