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八年小説略説

一八九八年小説略説
――晩清小説雜談７

武　　禧

　　1898年在晩清小説史上仍是値得注意的一年。
　　1898年刊出的創作小説大約有以下幾部：
１．海上名妓四大金剛
２．續兒女英雄傳
３．再續兒女英雄傳
４．呂純陽三戲白牡丹
５．海上繁華夢
　　飜譯小説有：
１．百合花
２．長生術
３．海國妙喩
　　一年中有五部創作小説出版就數量而言，並不爲多，且其内容仍然延續中國古代小説之才子佳人，因果報應等，勿用多加評述。但是對這些小説仍可討論以下兩個問題：
　　１．《海上名妓四大金剛》的作者是誰？
　　《海上名妓四大金剛》作者署名爲“抽絲主人”。但“抽絲主人”的眞實姓名，至今仍是尚未解開之謎。部分研究者以爲它是呉沃尭的筆名，根據是呉�人的同輩人如是説，又從“繭”與“抽絲”之關係加以推測。不同意見則認爲從作品之水平分析，其不似呉沃尭的作品。這一問題恐需査閲大量近代報刊方可能得到解決，目前只能存疑。
　　２．《海上繁華夢》的出版日期問題。
　　《海上繁華夢》一書結集出版於1903年，最早的排印本爲上海笑林館排印本。但是早在1898年，它已隨《采風報》附送了。《采風報》“自創刊第五天起，即毎日附送單頁六十回本的孫玉聲撰的石印繪圖長篇小説《海上繁華夢》”（見祝均宙撰之《采風報》條。載《中國近代文學大辭典》p.628)。《采風報》1898年７月10日創刊，第五日系1898年７月14日。那麼這里値得討論的問題就是一部書的出版，究竟是應以它的開始連載時計算，還是應以它結集出單行本計算。在中國近代，有許多小説是先連載，後出單行本，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連載而未能出單行本，還有一些甚至連載也沒有結束便不了了之了。那麼儻按年代排列又應按什麼標準�？
　　1898年的飜譯小説有兩種，均非柯南道爾的偵探小説。可知到此時，飜譯小説的内容也開始擴大了。
　　1898年創作、飜譯小説並無突出之事，但是從小説理論上談，梁啓超的《譯印政治小説序》的發表有很大意義。這篇字數並不多的論述提出對於小説的態度是“且從而禁之，孰若從而導之？”緊接着他引用了康有爲的話説“故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説教之；正史不能入，當以小説入之；語録不能諭，當以小説諭之；律例不能治，當以小説治之”。對於小説之社會作用再次給以強調。而與此前不同的是，梁啓超強調了借鑑外國的經驗：“在昔歐洲各國變革之始，其魁儒碩學，仁人志士，往々以其身之所經歴，及胸中所懷、政治之議論，一寄之於小説”。短々的幾句話，透徹地道出了梁啓超的“小説觀”：小説的内容是什麼？①身之所經歴。②胸中所懷、政治之議論。小説寫作的目的是什麼？爲了“變革”。再細分析又可以看出梁啓超以爲，小説的意義是“國民之魂”、小説的作用使“政界日進”。
　　至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至1898年，小説已不再僅僅是一種單純的文藝性、消譴性的工具，而已進入了政治的軌道。更能説明這一點的是，1898年正是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戊戌變法發生的一年，《譯印政治小説序》又是發表在《清議報》這一宣傳“變法”的刊物的第一期，也就是當時的主要改革的人氏，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地把小説當做一種政治工具，爲他們的變法服務。
　　從1897年至1898年僅兩年的時間，康有爲、梁啓超、邱��、夏曾佑這些積極主張“變法”的人和《國聞報》、《時務報》、《清議報》這些當時頗有影響的報紙都衆口一聲地鼓吹小説的作用。很明顯，它們確是把小説做爲一種政治工具。遺憾的是，這些人對小説的認識雖然不同於以前，但是他們本人並沒有就此而放棄自己所擅長的詩歌和散文，直到此時，他們也沒有寫出一篇服務於政治的小説。他們僅々猛烈地攻撃科擧制度、極力主張廢除八股文。
　　所以説，1898年是在動蕩中的中國社會，一些在政壇上擧足輕重的人物主張變法維新，從文體而言，他們攻撃八股文，主張寫小説，但是他們並沒有行動。而小説界依然延着原軌道在制作才子佳人，因果報應式的小説。理論與實踐、現實沒有很恰當地吻合。
　　1898年�一個値得注意的是，清末著名的譴責小説家已經開始了他們有意或無意的活動，李寶嘉、呉沃尭、歐陽巨元等人已經開始採用《趣報》、《笑報》、《游戲報》、《采風報》等文藝小報，或用小品，或用雜文，或用小説對社會現象予以暴露、諷刺，也就是説此時已開始爲“譴責小説”的發表做了準備。
　　綜觀1898年的小説状況可以看到：
　　１．創作小説並無大的變化，才子佳人、青樓風月，仍是小説的主流。較之前一年的創作，非但無大的改觀，而且是落後於時代。
　　２．小説理論較之前一年有較大變化。在上一年的理論基礎之上，梁啓超的《譯印政治小説序》更強調了小説的政治性，這是維新改良派政治主張在文藝方面的反映。
　　３．晩清譴責小説的著名作家，此時已開始登上文藝創作之舞臺。文藝性報刊的逐歩出現爲“新小説”的湧現做好了準備。
　　因以上２、３兩個原因，筆者以爲1898年雖然在創作上無突破，但是從理論與實際準備上爲晩清小説的繁榮已做了準備，因此這仍是値得注意的一年。

【補】拙文承樽本照雄先生又補充了一些出版於1898年的小説，非常感謝。其中仍可討論的是：
１．《臺戰演義》一書已有光緒乙巳（1895）年初刻本。此處不擬再計於1898年。
２．《侠女奇縁》一書、系《兒女英雄傳》的又一書名。因本人未見原書、上説對否尚待方家教正。
1997年４月16日
１．臺戰演義（原名臺戰實紀）2集12巻
２．侠女奇縁　40回8册
３．佳人奇遇
４．絶島飄流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