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九年小説略説

一八九九年小説略説
――晩清小説雜談８

武　禧

　　1899年的小説往々被研究者忽略。但筆者以爲，這恰是非常値得重視的一年。
　　這一年中，已知的小説有以下15種：
１．《羊石園演義》
２．《林文忠公中西戰記》
３．《平金川全傳》
４．《七星六�征南傳》――（《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p.814記有，八巻八十回未見。據筆者所知上海圖書館舊本裝本目録中記有此書）
５．《三祥報》
６．《才子奇縁》
７．《南朝金粉録》
８．《海天鴻雪記》
９．《躋春臺》
10．《捉拿康梁二逆演義》
11．《兩縁合記》
12．《桃花庵》
13．《國聞新語録》
飜譯小説
１．《茶花女》
２．《新譯包探案》
就數量而言，以上所記在晩清小説雖不是最多，但儻從1894年開始計算，這是數量最多的一年。據筆者估計，實際數字仍不應只有這些，原因是：這一時期的各種報刊中所發表的小説尚無人統計（根據樽本照雄先生的《清末民初的定期刊行物一覽》可知自1897年至1899年計有定期刊物37種，其中不乏消譴性刊物）。

　　1899年小説之所以値得注意有以下幾個原因：
　　１．1899年的小説是中國小説過渡最明顯的一年。試分析統計15部小説，可以看到如下幾個特點：①長短篇小説兼而有之。②創作小説與飜譯小説兼而有之。③用中國章回小説的形式，反映近代所發生的歴史事件。④中國小説的人物不再向限於中國國土與仙境人物，而是世界各國人物都有出現。⑤現代科技在小説中得到了反映。⑥從宗教角度考慮，中國小説開始突破佛、道之影響，西方宗教思想在中國小説中開始顯露其影響。
　　２．1899年至少有以下四部小説可以引起研究。
　　①《平金川全傳》。這仍是以章回小説形式出現的中國“舊小説”。但是細看其内容不難得出以下結論：中國“舊小説”已經走出了“國界”：“羅馬教皇”來了，土耳其人來了，俄國人也來了。此前尚沒有一本這樣的書。中國舊小説的劍侠、仙界在這部書中依然占主導地位，但是“昇天球”、“電氣鞭”之類具有現代科學意義的“新式武器”已經反映在小説中。佛教、道教一統天下的小説，至此被打破了“羅馬教皇”帶着十二個徒弟，手執十字架，口念“天主瑪禮爺”而破陣。小説是社會歴史的反映。《平金川全傳》就是中國近代社會在思想、宗教諸多方面的反映確實値得一讀。當然做爲“舊小説”它有許多地方受到《封神榜》等書的影響，但也正因爲如此，更顯現出它在小説發展過程中的特殊地位。
　　②《林文忠公中西戰記》。這是一部較爲眞實地反映第一次鴉片戰爭的小説。書中的人物，事件都與歴史相吻合。它是“小説”也可以稱爲“史書”。中國“歴史小説”此前可謂多矣。但是所敘之“史”與“小説筆法”不合者多。《林文忠公中西戰記》眞實地記録了鴉片戰爭始末，確是應研究的一部書。
　　③《羊石園演義》。這又是一部歴史小説，它眞實地記録了第二次鴉片戰爭的經過。與前一部書相比較，它的“小説成�”較濃，它不是“戰紀”而是“演義”。
　　④《捉拿康梁二逆演義》。這是一部作者傾向非常明顯的小説。小説中的人物都有名有姓，是歴史上的眞實人物，小説所述事件與歴史相吻合。 1894年、 1985年出版的《臺灣巾幗英雄傳》、《臺戰演義》、《夢平倭奴傳》三本書可以説與歴史同歩，但必竟“臺戰”離當時人們生活之中心，離當時讀書人活動的中心仍有一段空間距離，但戊戌變法則影響大部分文人的生活，對“讀書人”來説，無論對“變法”、“政變”持何種態度，這一事件已震動了人心則是無可辨駁的事實。因此，《捉拿康梁二逆演義》一書的出版，更進一歩説明了小説這一形式已被人們所認可，“小説”有意識地反映生活，爲政治服務，已被小説出版的事實所證明。
　　３．1899年又一個引起人們注意的課題是《海天鴻雪記》的作者問題。1898年的一部《海上名妓四大金剛》的作者是誰的問題至今仍是研究之謎，僅隔一年《海天鴻雪記》又引出了一個新的不解之謎。所巧的是這兩部書或疑爲呉沃尭所作，或疑爲李伯元所作，這二位又正是晩清小説史上的關鍵性人物。這一文學現象是偶然還是晩清小説史上的必然眞是値得玩味。
　　４．1899年在晩清小説史上應記一筆的是：林�的《茶花女》的飜譯出版。《茶花女》是第一部飜譯小説之説雖然不盡正確，但是《茶花女》是第一部影響最大的飜譯小説。也就是説，到1899年，飜譯小説中“偵探小説”和“言情小説”這兩類在中國都已開始站穏了脚跟。
　　５．1899年的小説仍然是中國舊小説延續發展的一年，這也是不爭的事實。這正是小説發展變化階段的必然。人們思想的變化隨社會發展的變化而變化，但它只能是漸變不可能是突變。晩清小説正是這種變化持續的實際反映，儻是梁啓超等人提出新的理論之後，舊小説便突然消失，那麼這種現象是不可能亦不正常的。

　　総之，筆者以爲：
　　1899年晩清小説無論從創作方面研究，還是從飜譯小説方面研究，都是極爲關鍵的一年。而過去研究晩清小説往々在對1897年前後理論性的敘述之後便跳到1903年的小説大發展時期是不符合歴史事實的。研究小説史，本應以小説的問世爲最基本，最原始的根據，而不應有其它的因素�雜在内。因此筆者以爲1899年是晩清小説史上極爲關鍵的一年，其基本特點是：
　　１．1899年是晩清小説史上創作小説與飜譯小説都有新的發展的一年。
　　２．1899年的小説與時代的同歩，較之前兩年又有了新的進歩。
　　３．1899年的小説仍是中國舊小説形式延續的一年。但是在其内容方面又有了新的突破。

　　關於“晩清小説史”，筆者以爲一方面應注意其時間爲序，也就是逐年進行考察，從而得出結論。同時也應從小説内容，敘事方法等多方面進行探討，尋找小説變化的規律。前者爲“經”，後者爲“緯”。一縱，一横，一個以時間爲序，一個以小説創作方法，敘述内容，敘述手法爲研究對象。如此才有可能有一部眞正的，完整的小説史。儻以其它人爲因素爲研究綫索，那麼它便是不完整的，或者是不客觀的，也就是難以經受時間考驗的“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