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小説から』第54号1999.7.1

《拳匪之原神出現》

李慶國

　　《拳匪之原神出現》是發表在1903年四川成都的《啓蒙通俗報》上的一篇連載的白話小説。
　　關於這篇小説的記載，最早見於1957年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阿英的《晩清戲曲小説目》（増補版）。記爲“拳匪之原神出現　佚名著。光緒癸卯（1903）啓蒙通俗報本”。由於書目記載較爲簡略，無法判斷阿英所依據的原雜誌状況。江蘇省社會科學院明清小説研究中心編的《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1990年）除了大致介紹這篇小説的内容外，還將刊載雜誌具體落實爲第17期。陳鳴樹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大典》（1994年）、孫文光主編的《中國近代文學大辭典》（1995年）以及樽本照雄編的《新編清末民初小説目録》（1997年）都收録了這篇小説，記載的内容大致相同。對這篇小説的内容作了概要説明的除了《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還有《中國近代文學大辭典》，從二者對這篇小説的内容基本相同的介紹和刊載的雜誌刊號來看，可以推測二者所見的都不是這篇小説的全貌，而《啓蒙通俗報》第17期刊載的内容恰好是這篇小説的結尾部分。
　　最近，筆者在京都大學附屬圖書館書庫的未整理登記的舊書刊中發現了刊載這篇小説的《啓蒙通俗報》的部分原雜誌，使得對這篇小説的刊載情況和小説内容有了進一歩的了解。《拳匪之原神出現》是一篇短篇小説，它以連載的形式發表在1903年６月（光緒29年５月）由四川成都圖書局印行的《啓蒙通俗報》的第14期至17期上，署名爲“住第二世界人撰”。從1903年７月（光緒29年閏５月）出刊的第15期起不再署作者名。筆者所見到的爲第14期和15期。由於國内圖書館館藏的這〓刊物殘缺嚴重，很難獲得對這篇小説的全面了解，故將我所見到的這篇小説的前半部的内容概要做一下介紹，謹供研究界同行參考。
　　《拳匪之原神出現》的内容概要：
　　説話四川的山凹凹里生出一個怪人來，姓胡名鬧。此人生來懶惰，又極會招搖撞騙，因和小旦出身的同夥鄭佩石偸鷄摸狗被抓進了監獄。獄中倆人便計議，今後要發大財，專靠偸東西不濟事了，出獄以後一個要挂起〓子裝活孔明，一個要包起頭來裝活菩薩。不久，倆人出獄後便按計行事。
　　恰巧這時又有一個北方拳匪的軍師，叫包振爛，從北京敗退到四川，見四川人極信迷信，就裝成遊方道士到處化縁。一天，他見到一個又黒又麻又肥，臉上〓粉成堆的人裝成活觀音在廟里騙錢，便想插上一手，結夥騙錢。後來聽酒坊掌櫃説這一帶又出了個活孔明，能未卜先知，驅神遣鬼。他心下明白，知道都是一棚生意，便徑自去登門拜訪那個活孔明。原來那活孔明正是胡鬧裝的，這天偸了隣里的一只鷄，正和他婆娘大喫。扮裝成道士的包振爛來訪，進了門就〓：“恭禧發財，恭禧發財。”胡鬧謙虚道：“好説好説，我們大家發財〓。”包振爛又接口道：“要大家發財，這個財才發得成〓。”胡鬧知他話里有因，不敢怠慢，連忙把包振爛請進自己房間，又把剛才藏財馬桶旁的薑汁鷄端出來，請他一同享用。於是這兩男一女便邊喫邊説，説起假扮活觀音活孔明的事，三人都笑得合不〓嘴。包振爛説道：“我以前在山東也裝過孫悟空，隨後到北京，又裝過王禪老祖，如今〓又派我裝什麼〓？”胡鬧道：“我們四川人極信靈官，〓就裝靈官好不好？”包振爛欣然答應下來，又提出這裝菩薩的事很犯險，應該找兩個保〓。胡鬧極力贊成。於是，包振爛便去横牛山下的母猪潭邊兒請一對落第的文武秀才當保〓。
　　這對文武秀才是兄弟。文秀才叫宋死，是老大。武秀才叫宋命，是老二。這倆兄弟因朝廷變法，廢了八股和武科正氣得發昏，便整天寫些什麼劫運來了的謠言。包振爛來到宋死宋命家，一頓恭維便把這兄弟倆説得極其舒服。包振爛又提起胡鬧兩口子裝菩薩的事來，他説：“〓們搶人不如去搶教堂，搶教堂人反説〓是義民。這不是名利雙收、發大財的好機會〓？然而洋人的槍炮〓害，我們若不説有菩薩保佑，〓個又肯來幇忙〓。所以我如今要〓倆與菩薩保〓，並且讓文秀才多造些槍炮打不進身的謠言來，只要把那些蠢人哄住，我們的大財便發成了。”宋死和宋命聽了大喜。第二天便戴起頂子，套起褂子，穿起靴子，拿着香蝋，來敬活菩薩。郷下人看見秀才老爺都是如此，便一羣一羣地也來敬活菩薩。於是他們這一夥人今天造謠言，明天操神打，後天鬧教堂，遇着郷頭糧戸，便説他是老奉，一齊衝進去，把人殺了，把銀子搶了，鬧得沸反盈天。
　　却説混沌縣蠢仁塲有個保正叫余仁，喜歡敬菩薩。一聽活菩薩要親臨蠢仁塲了，就率領衆多郷人端着香盤，打起鑼，吼着佛號去〓拜迎接。這一羣活菩薩進得塲來，便派他要好多猪肉、牛肉、米、菜，一連大喫了幾天。又到余仁的寨子上去住，到了寨子上這夥菩薩便現了原神，把保正的〓婦姑娘也拉去陪他睡覺。這余仁方才大夢初醒，想起這菩薩如此不正經，必是裝的無疑。從此也不信他，也不去跪拜迎接了，並下了一道令要報復這幇活菩薩。
　　小説的第十五期連載至此。從第十七期結尾的内容來看，這夥假扮活菩薩、活孔明、活靈官、活張飛等人都被四川新到的一位清正大員給繩之以法。小説描寫的就是這樣一出裝神鬧鬼的丑劇。小説中人物姓名都用諧音，如胡鬧、鄭佩石（正陪死）、宋死（送死）、宋命（送命）、余仁（愚人）等，也可見這篇小説的特點。至於有學者認爲這篇小説作者“眞正的用意却在於攻撃、汚蔑義和團的反帝闘爭。暴露了其對農民革命運動敵視的態度”（見《中國近代文學大辞典》827頁）的見解，不敢苟同。小説中借迷信活動詐騙錢財，搶教堂和濫殺無辜的描寫，很有可能是基於當時發生某一眞實事件。据《大公報》1902年８月29日一則關於四川省拳匪的報道来看，似乎和該篇小説内容有些相似。報道為距城三十里処有一龍潭寺，閙起拳匪之乱，匪首是廖菩薩。自然小説也渉及到對義和團評價等較爲複雜的問題，限於篇幅，本文旨在介紹，不作進一歩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