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一種新發現的《小説月報

介紹一種新發現的《小説月報》

郭　　浩帆

　　小説期刊是中國小説發展到近代，在西方新聞出版事業影響下興起的具有鮮明時代特色的小説載體和傳播媒介。據不完全統計，從1892年韓子雲創〓第一〓小説專刊《海上奇書》開始到1919年，海内外産生的中文小説期刊就有60餘種。它們主要集中在上海、廣州、香港、武漢等開放城市，以日刊、周刊、旬刊、半月刊、月刊、季刊以及不定期刊等多種形式在社會上公開發行。依今天的觀點來看，《小説月報》無疑是近現代以來最著名和影響最爲深遠的小説期刊。對於一般讀者而言，大家比較熟悉的是其中兩種，一種是商務印書館於20世紀初創〓的《小説月報》，它於1910年在上海創刊，主持人先後有王蘊章、惲鐵憔，1921年出到第12巻時，由沈雁冰接任主編，對刊物實行徹底的改革，《小説月報》遂變爲文學研究會的機關刊物。後來又由鄭振鐸接編。1932年１月底上海“一二八”事變發生，日軍進攻上海，商務印書館的工廠、倉庫、編譯所以東方圖書館都毀於日軍飛機的轟炸，因而於1931年12月發行到第22巻12期(総258期，不包括増刊)，被迫停刊。〓一種是“文化大革命”以後，由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於1980年創〓的《小説月報》，聘請茅盾、葉聖陶、巴金等人爲顧問，刊載新時期國内發表的優秀中短篇小説，至今已經出版了250多期。此外，不大爲人所知的，尚有以下兩種：一是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由上海競立社創〓、亞東破佛(彭兪)主編的《競立社小説月報》，這是在中國本土第一〓以《小説月報》命名的小説期刊，可惜只出版了兩期就夭折了；二是1940年10月由上海聯華廣告公司出版部創〓、顧冷觀主編的《小説月報》，當時小説大家如包天笑、周痩鵑、張恨水、鄭逸梅、程小青等都是它的重要作者，出到第45期於1944年11月停刊。這四種《小説月報》有三種在上海出版，一種在天津出版。
　　最近，筆者在濟南意外地見到了又一種《小説月報》，這就是由哈爾濱東陲商報館於1918年初創〓，王潤之主編，在哈爾濱出版的《小説月報》。從筆者購得的第二期來看，這〓雜誌高21.8釐米，寛14.2厘米，封面自左至右依次署“中華民國郵政特准掛號認爲新聞之類”、“小説月報第二期”、“哈爾濱東陲商報館出版”。正文前有東陲商務刷印公司、濱江宏仁醫院、醉徳樓、集成福、三隆洋行、豐順公司等廣告８〓以及東陲商報館自己的“登此廣告有三大利益”、“本報第三期出版預告”、“哈爾濱全圖出版”、“哈爾濱指南出版”廣告４〓。所載作品全爲小説，分爲兩個欄目，先是長篇：(一)“勸世小説”《陰陽報》第十六章－第二十四章，署名“目空”；(二)《新七侠》第五回－第八回，不署撰人；(三)“苦情小説”《惡因縁》第六回－第十回，署名“目空”。然後是“短篇小説”，計有：《屠孝子》(不署撰人)、《呉孝女》(不署撰人)、《趙賢婦》(不署撰人，結尾有署名“隱朋”的評語)、《大侠李二》(倚寒)、《弱女報仇》(扶風)、《張紹廉》(定夷)、《黒虎》(無爲)、《賈後故智》(天帚)、《紫蘿眞人》(倚寒)、《破鏡縁》(庸公)、《景娘》(不署撰人，結尾有署名“〓公”的評語)、《屈貞女》(枕亞)、《劍影》(不署撰人，結尾有署名“桂仙”的評語)、《陳氏子》(目空)、《同命鳥》(生)、《僧印月》(叔豪)、《紅衣新娘》(叔豪),共17篇。正文後是刊物的“本報價目”、“代派定例”、“廣告刊例”以及版權内容：民國七年陰暦二月下旬出版　民國七年陰暦三月上旬發行　毎册售大洋三角正　全年十二册售大洋三元正　編輯者　王潤之　校閲者　宮憲章　發行　哈爾濱東陲商報館　正文毎頁12行，行36字，計432字。全書正文120頁，合計近５萬字。所刊諸作均爲創作小説，沒有飜譯作品，更沒有同時代其他小説期刊中常見的詩文詞乃至於傳奇、雜記等體裁，品類之純粹是比較罕見的。作品的思想内容也比較傳統或接近於正統，無論長篇短什，“節孝之事居多”。編排方式採取當時期刊中頗爲流行的〓起頁碼、逐期相續的〓法，如第二期所載小説，《陰陽報》的頁碼爲25-40、《新七侠》爲23-42頁、《惡因縁》爲39-79頁，短篇小説爲33-78頁。據説這種編排方法是由梁啓超首倡的。梁啓超在創〓《時務報》時，就是將刊登的《華盛頓傳》、《倫敦鐵路公司章程》等依照逐期相續的方法編排的，以便於讀者在作品刊畢後拆下來〓訂成帙。這種方法也爲後來出版的許多期刊如《繍像小説》、《東方雜誌》、《小説林》等所〓效。從刊物登載的廣告中可以推斷，《小説月報》至少出版了三期，而它的印刷工作則應當是由東陲商報館附設的東陲商務刷印公司承擔的，但就第二期來看，刊物編校和印刷工作都説不上精美和細緻，無論是封面還是正文，都沒有圖案和插畫，更沒有當時報刊界已經廣泛應用的銅版照相，甚至封面左側的“中華民國郵政特准掛號認爲新聞紙類”被錯印爲“新聞之類”也沒能發現改正。關於它的發行範圍和發行數量，該刊正文前的“登此廣告有三大利益”廣告中説：“此項小説毎月發行一期，毎期消（銷）售至萬册之多”；“此項小説不獨消（銷）行於本埠，凡南北滿重要地點以及内省各埠均有代消（銷）處”。但這種明顯帶有廣告色彩的“自説自話”，其可信程度究竟有多大是很難確認的。該刊第二期登載的作品，除徐枕亞的《屈貞女》曾在1915年１月10日出版的《民權素》第四集上發表過以外，其餘諸作，包括定夷的《張紹廉》在内，都不見於著録。在刊物上署名的十多位作者中，“目空”的作品最多，他一共創作有兩個長篇、一個短篇，顯然是刊物的主要作者，依照當時文學期刊的通例，這位“目空”極有可能就是刊物的主編王潤之，但這僅僅是推測而已，目前還無法認定他的確切身〓。陳玉堂編《中國近現代人物名號大辭典》中倒是有一個名叫李渺世號“目空”的，但這位“目空”是1903年生人，到1918年時年僅15歳，與《小説月報》的“目空”顯然不是一個人。其餘作者（包括寫評語的）中，隱朋、倚寒、扶風、庸公、〓公、生、叔豪諸人都不見於記載。短篇《黒虎》的作者署“無爲”，《中國近現代人物名號大辭典》裏有三個“無爲”，一個是當時有名的報人、小説家張丹斧，一個是著名政治活動家陳其美，一個是福州人王新命，但這三人是否創作過《黒虎》尚不能確認。短篇《賈後故智》的作者署“天帚”，不知爲何許人，近代有一個叫張守彜的字“天帚”，但不知是否作過小説。倒是上海的《小説月報》上登載過署名“天帚”的一些作品，這就是第９巻（1918年）第４、７、８號上的《鐵書識小》和第11號上的《寒山社詩鍾》，但此“天帚”與彼“天帚”是否爲一人，同樣未找到證據。第二期正文前的“本報第三期出版預告”中一共列出短篇小説20篇，其中除《鴛鴦劫》一種外，都不見於著録。關於短篇小説《鴛鴦劫》，樽本照雄《新編清末民初小説目録》著録有兩種：一是署名“剪瀛”、發表在《小説旬報》第１期（1914.9.10）上的“慘情小説”《鴛鴦劫》，二是署名“藜青”、發表在《禮拜六》第59期（1915.7.17）上的“哀情小説”《鴛鴦劫》，由於筆者未見到第三期刊物，因此無法判斷這裏的《鴛鴦劫》與上述二種《鴛鴦劫》的關係。
　　據筆者所知，這〓《小説月報》在阿英、張靜廬、魯深等前輩學者的有關論著中都沒有著録，近年來出版的收録近現代文學期刊最爲完備的《中國近代文學大系・史料索引集》、《中國現代文學期刊目録彙編》以及收録近代小説最爲完備的《新編清末民初小説目録》和《清末民初小説年表》中也沒有提到它，可見這是一〓從未被發現的近代小説期刊，到目前爲止學術界還不知道它的存在。因此將它的情況簡要介紹出來，相信會對清末民初小説的研究起到一定的啓發和推動作用。哈爾濱《小説月報》爲異彩紛呈的近代小説期刊世界増加了一個新的成員，它所刊登的作品也會大大擴充中國近代小説的陣容。根據現在掌握的材料，僅《小説月報》第二、三兩期就登載了長篇小説３部，短篇小説37篇，而且基本未被著録，相信這將是以後中國近代小説書目的重要増補内容。此外，它也使我們認識到，在當時的形勢下，創〓文學期刊已經成爲廣泛的社會行爲，凡是受到西方文化影響的地區，都存在創〓近代化文學報刊的可能，這就促使我們進一歩反思，以前把近現代文學期刊的關注目光局限在上海、廣州、漢口、香港等少數幾個沿海沿江地區的做法是否有偏狹和短視之嫌，當時産生的數目〓雜、此起彼伏的文學性報刊還有多少沒有被我們所發現和認識。當然，就目前而言，筆者正熱切期待著有關這〓《小説月報》的更多資料能有人發現並公〓出來，並期待有更多的人來做近代文學期刊的發掘和整理工作，以進一歩推進中國近現代文學史和新聞出版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