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士諤“三大祕密書

陸士諤“三大祕密書”

田　　若虹

　　在小説《十尾亀》中，陸士諤曾借書中主人公耕心與八金哥出對話談到了他所著的三大祕密書：

　　耕心笑得彎腰打跌，好一會才道：“謝謝〓不要説這話了，〓沒有到過上海，小説総也見過的，有部新出的《最近女界祕密史》小説，拉馬的事情敘述得要算清楚了，〓難道沒有〓過不成。……現在〓新小説，是最要緊的一件事情。一切稀奇古怪新鮮事故，新小説里頭竟沒一件不有，並且都敘述得明明白白，就是我方才説的那部《女界祕密史》，是三大祕密書里頭的一種”。金哥道：“甚麼三大祕密書？”耕心道：“就是上海鴻文書局出版的《上海祕密史》《女界祕密史》《官塲祕密史》三種祕密小説。《上海祕密史》專講上海地方各種説不出，料不到的稀奇古怪事情；《女界祕密史》是專講女界的；《官塲祕密史》是專講官塲的。”
――《十尾亀》第十一回

１　《最近上海祕密史》(又名《最近社會祕密史》)上海館藏。其封面署《最近上海祕密史》首頁則題爲《最近社會祕密史》宣統二年（1910）十二月由上海新新小説社印行。分爲上下篇。各二巻，共四册。標社會小説。
　　《中國通俗小説総目》稱“最近上海祕密史未見。阿英《晩清小説目》著録：‘陸士諤著。宣統二年新新小説社刊’（仁）”實際上《上海祕密史》與《社會祕密史》乃同書異名。
　　此外《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還述曰：“書失封面，目録，不知有無序跋。據二十八回尾云：……看官再會，社會祕密史終。”故知全書有二十八回，現存上編八至十四回，下編二十二至二十八回，共十四回。存佚各半。【存蕪湖圖書館】（周黔江）
　　本人在上海圖書館査閲時，見到了封面及目録完好的全書。上編初集分爲巻一與巻二各七回。
　　目如次：
初集巻一
第一回　創奇聞養兒借肚
　　　　營新業娶妾發財
第二回　柳浩然初現眞面目
　　　　中學堂大起醋海波
第三回　遊張園盛衰感今昔
　　　　購像股成敗論英雄
第四回　歴史課芍卿出奇謀
　　　　〓邊酒號然鬧笑柄
第五回　他郷遇舊友陋室春生
　　　　懸〓留佳賓故人情重
第六回　醫藥發明肝風滅火
　　　　見財起意硬做奸情
第七回　華國光窮途遇知己
　　　　袁厚甫病篤托孤兒
初集巻二
第八回　出奇謀忠心貫日
　　　　報主徳意氣干雲
第九回　劫典鋪強盗冒官兵
　　　　匿匯票奸主滑僕
第十回　合祕藥土棍盗屍骨
　　　　徴人情議員開壽宴
第十一回　排雲駕氣奇士飛行
　　　　　掣電轟雷烏亀洩忿
第十二回　論市面先機決亂兆
　　　　　獎銀行片語挽狂浪
第十三回　釋格致大學補全書
　　　　　挽頽風精勤振疲俗
第十四回　停工廠鄰傭小闘口
　　　　　倒銀行滬市大恐慌

　　陸士諤自稱他的這部《社會祕密史》其體例雖屬章回，實同雜記一般：

　　士諤道：“我編撰《社會祕密史》才到廿八回，〓就有了主意。害得我文思窘迫，一句話都寫不下。這會子正在爲難〓！”子玖道：“呆子〓這書體例雖屬章回，實都札記一般。本系小説里頭的變格，可短可長，做不出又何妨就此結束了。異日杭州回來，如果文思泉涌，依舊可以續編一部的。”
――《最近上海祕密史》第二十八回

　　陸士諤的小説，在情節結構上，借鑒了近代小説巨擎呉〓人之表現手法：將貫穿始終的人物作爲情節的結構綫索。如在《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状》中，呉〓人用“九死一生”爲貫穿全書的主人公，小説以“九死一生”的親身經歴和所見所聞爲綫索，綰連了其他的人物和近二百多個故事。“九死一生”既是全書結構的主幹綫，又是全書故事的敘述者。在《最近上海祕密史》和《新上海》中，陸士諤亦借用沈一帆做全書的総綫，貫穿全書人物。所不同者，“九死一生”是呉〓人虚構的人物，而沈一帆却是陸士諤熟知的朋友。請看以下描寫：

　　今日可謂盛會，《新上海》里兩大根綫索，接着頭了。梅伯，一帆都愕然問故。我道：“我編一部《新上海》小説，借重〓們兩位，做全書的総綫，貫穿全書人物。梅伯串了前半部，一帆串了後半部。〓們不接頭，我的書豈非一竟不能歸束麼！今日接了頭，我就可以收束了。”一帆道：“〓倒會得取巧，拿朋友來做小説資料。”　　――《新上海》第六十回
　　呵呵，在下陸士諤，僑寓上海，屈指算來，已有十多個年頭。希奇古怪事情耳朶里聽也聽〓了，眼睛里〓也〓飽了。敢誇句大話，恁〓精靈鬼怪，要瞞我陸士諤是萬萬不能的。那知近幾年來，上海各社會種種擧動，士諤見了也很驚奇駭怪。士諤的朋友……内中要算沈一帆嘲笑的最爲厲害。沈一帆名鰲，字厲深。一帆就是他別號。士諤撰《新上海》時曾借重他做過書里頭主人。現在他既然格外嘲笑我。一帆道，雲翔一竟吹得好大的牛皮，魑魅伎倆，鬼〓行爲，都瞞不了〓兩個眼珠子，士諤道，那可不能笑我。
　　我所曉得的，不過是魑魅鬼〓。魑魅里的魑魅，鬼〓里的鬼〓，叫我如何曉得？〓〓現在上海人各種擧動，還是從前人樣子〓？從前上海人不過是奇怪兩個字，現在是奇之又奇，怪之又怪。並且怪爲不怪，奇無足奇。叫我如何不驚駭。一帆道，這樣説來，上海人是進歩了。士諤道，我也不曉他是進歩還是退化。一帆道，照道徳一邊講自然是退化了，士諤道，除了道徳，還有什麼歩可進？
――《最近上海祕密史》第一回

２　《最近女界祕密史》初集上編題“春江香夢詞人編”，“南浦慧珠女士評”。初集下巻末頁署“著作者天公”。上海新新小説社刊本。初集附有全書十九章的総目，後列初集上編即第一章十二節目次。下編正文前列有第二章十二節目次。有南浦慧珠女士的評點。
　　総目如次：
第一章　下流社會婦女謎信家之祕密歴史
第二章　下流社會婦女演説家之祕密歴史
第三章　下流社會婦女理想家之祕密歴史
第四章　下流社會婦女專制家之祕密歴史
第五章　下流社會婦女文明家之祕密歴史
第六章　下流社會婦女勞動家之祕密歴史
第七章　下流社會婦女宗教家之祕密歴史
第八章　下流社會婦女格致家之祕密歴史
第九章　下流社會婦女教育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章　下流社會婦女著作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一章　下流社會婦女革命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二章　下流社會婦女苦力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三章　下流社會婦女美術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四章　下流社會婦女野蠻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五章　下流社會婦女華貴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六章　下流社會婦女自由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七章　下流社會婦女偵探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八章　下流社會婦女開通家之祕密歴史
第十九章　下流社會婦女羣學家之祕密歴史

　　在《十尾亀》與《龍華會之怪現状》中陸士諤亦提到其所著的〓一部同類題材小説《女界風流史》該書一九一一年五月由大聲小説社出版，共二巻，十二回。
　　在“十尾亀掀起宦海潮，三家村釀出人嬌案”一節中述曰：

　　靜齋道：“是什麼書，拿來〓〓”老司務拿上，開出一看，是兩部新小説，一部叫《女界風流史》，一部叫《奇談叢録》。靜齋〓道：“這女界風流史，〓們的事，不要被他載上了。”
――《十尾亀》第三十六回
　　秋星道，〓也是個笨伯了。書就是人，人就是書，有了人才有書〓。即如《女界風流史》何嘗不是書。試飜開〓〓，〓我的相好，怕不有好多在里頭麼。窮形極相，描寫得什麼似的。……這符姨太小報上曾載過，〓是磨鏡黨首領〓。好像《女界風流史》上也有着〓的事情。
――《龍華會之怪現状》第一回

　　《女界風流史》題“青浦陸士諤雲翔甫撰”。宣統三年(1911)五月大聲小説社出版，二巻十二回。下巻封面題“艷情小説繪圖女界風流史”。

３　《最近官塲祕密史》署“天公鑄，慧珠校”。宣統二年(1910)十一月上海新新小説社印行。前後編各十六巻，分爲八册，毎册正文前有圖八幅。前有顧徳明先生新序曰：

　　……是故南亭亭長有官塲現形記之作，東諧謔淳於滑稽描形寫状，繪影繪聲，因已洛下爭傳膾炙人口，何其駸夫今日，所謂官塲祕密史者，更層出而不窮。日新而月異，南亭死矣，接而續之，生者之責，於是天畧先生，秉菫生之筆，燃温〓之犀，聚十年之近事，成百煉之鴻文，後起者秀，有公評論。
宣統二年歳在庚戍古　顧徳明在新序

　　巻一云：“立體〓諸稗史，紀事以出方言，恰與伯元所鑄有笙磬同音之故，名之曰《最近官塲祕密史》，非故有所借也，聊用袁簡齋命名，續《齊諧》之遺意云耳”。
　　雖然此書之作者至今仍爲近代小説史上之不解之謎。但其書之筆調，内容，細節乃至地名，人名皆與陸士諤之同類小説相〓。故在九十年代後期，幾家出版社重版此書時，都有意將此書分別與士諤先生的《最近社會祕密史》和《商界現形記》合爲一起。如花山文藝出版社的晩清社會小説叢書，將天公《最近官塲祕密史》與陸士諤《商界現形記》列爲一本；百花文藝出版社則干脆將二書合爲一名：《社會官塲祕密史》即：《最近官塲祕密史》和《最近社會祕密史》。
　　陸士諤在《商界現形記》中亦曾提及此書曰：

　　現在聽説他專一的編這種小説。我們鬧不得一點話柄出來，吃那訪事的訪了，去登一條新聞還不怕什麼。編起小説來，倒不是官塲祕密史絶好的材料〓？……他只怕第九集官塲祕密史里頭就要及第了。
――《商界現形記》第十三回

　　又故弄玄虚的將自己與本書作者之名並論曰：

　　我的筆姿純乎‘天公先生’的一路。我寫字落了‘天公先生’的名款。好叫‘天公先生’自己也認不眞。
――《商界現形記》第六回
　　杜筱岑道：“不是兄弟是寫天公先生一路的，現在時際是最時興的。……天公先生是大家氣派，豈可同日而語。”馬扁人道：“這却不是虚話，我端的信得過，却是極象的了。”杜筱岑諤然道：“協理也認得天公先生〓？”筱岑道：“正是。正是。……如今天公先生手里錢也多了，做官又不高興，看看時局又憂煎得很，新舊交哄邪説横流，只怕不有等到十年八年，必定有個大變象。因此天公先生説第一要緊先要把國民的知識開通了。這個原該從學校入手，無奈目下學校雖多，毫無益處。顯見得學校的害處，比較前兒的科擧，只怕不是十倍八倍的話頭〓。譬如：學校改良斷斷來不及，而且也沒有改良學校的權力。除此之外，惟有小説的魔力最很。其次是舞臺上的活劇，最感動人心。於是天公先生集資十萬元，創〓一所小説社。
――《商界現形記》第十六回

　　作者還在〓兩書之詞曲中提及天公名：

　　梅實改良將問鼎，蓮華進歩即傾城。天公電視應相笑，織女星期應改名。
――《新上海》第三十六回
　　老爺爺俺天公壽喪，且立起容堂。
――《最近官塲祕密史》遊仙夢曲

　　此書無論筆調，内容，細説乃至地名，人名亦皆可判定爲陸士諤先生所作。他小説中的人物，有時襲用故書之名如：《十尾亀》中，龍吟，單品純，姚錦回，介山，曾士規等人皆是《新上海》中出現過的人物。其中單品純，姚錦回，曾士規等襲用了原名，而單龍吟則改爲了韋龍吟，楊介山改爲了周介山。同樣，《新上海》中的上海著名才子精通外交的錢夢花，搖身一變，在《最近官塲祕密史》中扮演在外國人身邊當“細者”的劉夢花。諸看以下兩段描寫：

　　豈知這劉夢花，並不是什麼學校里當教習的，却是那個叫做比利時洋行，外國人身邊當細者的。夏老爺一驚道：“這這……這位劉兄是當細者的〓？快快請起！外國人不作興跪着説話的。”又〓喝差役道：“〓們怎不査査明白？這位劉老爺是外洋大人那邊〓公事的。怎好模模糊糊的使得劉老爺跪這麼半天的〓？幸而劉第爺是明白人，不然同我大老爺爲難，我可沒有百十個芭斗大的腦袋哇！”……劉夢花便〓轉口來道：“老父臺吩咐，兄弟就遵命了。兄弟在比利時洋東特而基排那里三四年了。”
　　那老婆子道：“老婦人姓木，兒子在比利時洋行管〓。所以同劉夢花熟識。我們在洋行處〓事的人，就有點洋派。按着中國的律例〓，‘犯奸’的一門子，是極重的；按着外國的律例，是沒什麼要緊的。所以老婦人敢留在家里〓。”
――《最近官塲祕密史》巻之九
　　錢夢花道：“‘識竅’兩字，就不過順着外國人性兒一句的代名詞罷了”並借其留學朋友之口曰：“……我們做外交官的，別的都不怕，就怕是人家議論。所以各種外交事件都守着祕密主義，不許各報館登載。……横竪外國人只要實利，不要虚名的，我就把實利給了外國人，虚名兒依舊留在中國，人家自然不好説我了。”
――《新上海》第十八回

　　値得一提的是，《女界祕密史》與《官塲祕密史》的著者皆爲“天公”，評校者“慧珠”女士。顯然兩書爲一人所爲，“天公”即《十尾亀》中所提到的“三大祕密書”之作者陸士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