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小説》主編者新探<

《新新小説》主編者新探

郭　　浩帆

　　《新新小説》是中國近代優秀小説期刊之一，它創刊於1904年９月（光緒三十八年八月），在上海出版，由新新小説社編輯和發行，開明書店総經售。所刊文字以小説爲主，或著或譯，間附戲曲、詩話。初爲月刊，但從第２期起就開始脱期，到1907年５月，將近三年時間僅刊行10期，以後是否續出不詳。盡管如此，歴代研究者對這〓刊物的評價還是比較高的。阿英《清末小説雜誌略》盡管“以其對飜譯最有關係，創作殊少建樹，故不列入‘四大’之内”，但認爲在《新小説》等“清末四大小説雜誌”之外，“當以此種爲主要”。1980年上海書店影印出版的晩清小説雜誌，除《新小説》、《繍像小説》、《月月小説》、《小説林》這四大期刊外，再就是《新新小説》了。
　　該刊主編者爲誰，刊物本身沒有標明，一般研究者都認爲是陳景韓（冷血），其主要根據就是刊物所載内容多有陳景韓的作品和譯著，署名“冷血”。依照通行的説法，這種觀點的始作俑者實爲阿英先生。阿英《清末小説雜誌略》（收入作者1936年良友版《小説閑談》，轉引自張靜廬《中國近代出版史料・初編》，中華書局1957年版）開頭説“冷血編《新新小説》”(第103頁)，而文末的“附記”却又説：“又《新新小説》一種，刊於光緒三十年(一九〇四年)，凡行一巻，十期，冷笑編”(第110頁)。可見在他看來，“冷血”也就是“冷笑”，但並沒有説明理由。二十年後，在《晩清文學期刊述略》(古典文學出版社1958年版《晩清文藝報刊述略》本）中，阿英説：“《全國文學期刊展覽會目録》(一九五六）稱‘冷笑’編，不知何據。按本刊所載陳冷血譯作最多，或即陳氏所編，‘笑’字可能是‘血’字之誤”(第20頁)。其實，以阿英在近代文學期刊研究界的地位和影響，我們可以完全肯定地説，《全國文學期刊展覽會目録》關於《新新小説》的著録依據就是阿英的《清末小説雜誌略》，阿英先生此處可能是偶然忘記了。不過，阿英説“‘笑’字可能是‘血’字之誤”是不確的，這里的“血”是陳景韓筆名“冷血”的簡稱，而“笑”則是陳的好友、著名小説家和報人包天笑的筆名，“冷笑”是陳、包二人筆名的合署，這一點已爲今天的研究界所公認。此後，魯深《晩清以來文學期刊目録簡編》(初稿)（載《中國現代出版史料・丁編》，中華書局1959年版）在《新新小説》編輯者名下著録爲“冷笑”；上海圖書館編《中國近代期刊篇目彙録》(第二巻・中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也説《新新小説》“似系陳景韓（冷血）所主編”；宋原放、孫〓主編的《上海出版志》(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0年12月版）也説《新新小説》“陳景韓（署名冷血）似爲主編”。因此到目前爲止，盡管還沒有確切的結論，但陳冷血是《新新小説》主編者的説法實際上十分流行。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早先就有過比較明確的説法。陶報癖《前清的小説雜誌》(載《游戲世界》第18號，1922年11月）説該刊“發起者侠民，編輯者陳冷血，發行處上海徐家匯”。按：陶報癖名祐曾，字蘭遜，號〓林，別署報癖、報、〓江報癖、陶安化、崇冷廬主等，湖南安化人。出身於官宦家庭，曾任長沙體育研究會會長。日本留學生。在《月月小説》、《小説林》、《著作林》、《遊戲世界》等刊物上發表小説和評論多篇，並參與編輯《揚子江小説報》、《黄漢湘報》等，是清末相當活躍的報人和小説家。其《中國小説報調査表》（載《揚子江小説報》第１期，1909年）是研究中國近代小説史的重要資料。《前清的小説雜誌》一文後作者“按語”》説：“這〓表是我在《揚子江小説報》執筆的時候編的，登入第一期。那後頭四種，今兒才把他補上去。因爲《遊戲世界》十六期里面，塵夢君做了一篇《民國以前的小説雜誌》，我仔細〓了一遍，見他遺漏不少，所以將這表補成完璧，再行披露出來，供給當代小説家的考證”。因此，盡管今天我們已很難看到《中國小説報調査表》，但從這里可以知道，《前清的小説雜誌》其實是《中國小説報調査表》的重刊和補充，文中有關《新新小説》的記載應視爲《中國小説報調査表》發表時即《揚子江小説報》創刊號出版的時間（1909年)，這時距《新新小説》停刊只有一年多的時間，而陶報癖又是當時小説界的活躍人物，因此他的這個記載應當是比較准確的。至此，《新新小説》主編者的問題似乎有了一個確切的説法了，但新的問題却又隨之而來。《前清的小説雜誌》説《新新小説》的發起者爲“侠民”，包天笑《釧影樓回憶録》(香港大華出版社1971年版）則在兩處提到，《新新小説》爲〓子英所編：“其時還有〓子英的《新新小説》，呉〓人編的《月月小説》，我都寫有小説稿子”(“在小説林”，第325頁)；“那時就有了曾孟樸的《小説林》月刊，呉沃堯等所編的《月月小説》，〓子英等所編的《新新小説》，以及商務印書館的《小説月報》，陸續出版的小説雜誌，不下七八種”(“編輯小説雜誌之始”，第357頁)。馬光仁主編的《上海新聞史》（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説：“上海報壇發刊的第三種小説期刊，是1904年９月10日（清光緒三十年八月初一）創刊的《新新小説》，月刊，開明書店総經售。説是《新新小説》社編輯和發行，其實就是開明書店創〓，爲三楚侠民（〓子英）獨力主持……作者主要有冷血（陳景韓)、公奴（夏頌莱)、小造、猿、蟲、蘭言等”(第290-291頁)。結合以上資料以及《新新小説》刊載作品的情況來看，《上海新聞史》所謂“三楚侠民”就是〓子英的説法是可信的，而在《新新小説》上發表作品的“侠民”、“侠”其實也都是〓子英的筆名。〓子英在《新新小説》上發表的作品主要有：
　　１．“政治小説”《中國興亡夢》，載第一年第一、二號，第二年第五號，未完，署“侠民著，無悔批點”。
　　２．“歴史小説”《菲臘濱外史》，載第一年第一、三號，第二年第五、六號（從第一年第三號起歸入“侠客談・南亞侠客談”），未完，署“侠民著並評解”。
　　３．“侠客談”《女侠客》，載第二年第八、九號，未完，署“侠”。
　　４．“音樂”（法蘭西革命歌琴譜》，載第一年第二號，署“侠民譯詞”。
　　看得出來，就發表作品的數量而言，〓子英遠比不上陳冷血（10件)，如果以此作爲判定刊物主編者標準的話，陳冷血無疑是更合適的人選。但是《新新小説》創刊時，曾在《大陸報》第二巻第五號（1904年）上發表過一篇《＜新新小説＞敘例》，署名却是“侠民”。筆者發現，這篇《敘例》與《中國唯一之文學報＜新小説＞》(《新民叢報》第十四號，1902年）和《＜月月小説報＞改良之特色》(《月月小説》第一年第九號，1907年）兩篇文章的體例、語氣非常相象，都是編者對刊物宗旨、内容和形式的鄭重聲明。我們一般認爲《中國唯一之文學報＜新小説＞》是梁啓超的手筆，而《＜月月小説報＞改良之特色》則由許伏民所作。梁啓超是《新小説》的創〓人和前期的主編，許伏民則是《月月小説》改組後的主編。由此類推，《＜新新小説＞敘例》的作者侠民也應當是《新新小説》的主編（至少是主編之一）。即使前面的推論都站不住脚，然而像《敘例》這樣重要的文章署名“侠民”而不是“冷血”，聯系《新新小説》的“以侠客爲主義”(《＜新新小説＞特白》，第一年第三號)，並將“侠客談”作爲刊物最重要的欄目，而〓子英的筆名是“侠民”、“侠”等情況，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子英在《新新小説》的地位和作用非同一般，要比汪惟父之於《月月小説》、甚至曾樸之於《小説林》都重要得多，他是《新新小説》的實際主持人，並和陳景韓一起共同主持了刊物的編輯工作。
　　關於〓子英的情況，我們現在了解的還非常少。《民國人物大辭典》、《中國近現代人物名號大辭典》等工具書中都找不到他的資料，目前所能見到的回憶文章里也很少有渉及到他的。筆者所見的材料僅有：包天笑《釧影樓回憶録》説〓子英繼雷繼興、林庚侯、沈叔逵之後，曾作過上海《時報》“本埠新聞”版的編輯，並説“〓爲蘇州人，久居上海，爲金業學校校長”(“《時報》懷舊記上”，第408頁)；其《釧影樓回憶録續編》(香港大華出版社1973年版）中也有辛亥革命以後“本來執業於《時報》的，如雷繼興、林庚侯、〓子英等，都紛紛離去”之語（“回憶畢倚虹・一”，第45頁)。《上海出版志》第九篇“黨政羣團”第四章“出版社團”部分關於上海書業商會的介紹文字中有“1905年，兪仲還、夏頌莱、席子佩等10余人發起組織，初借文明小學堂爲會所，毎星期開會一次，由〓子英擬定簡章”之語（第1010頁)。據此，我們僅能知道，〓子英爲蘇州人，久居上海，爲金業學校校長，是當時出版界和教育界比較活躍的人物。1904年創〓小説雜誌《新新小説》，並擔任主編。1905年參與發起組織上海書業商會，並爲該會擬定簡章。辛亥革命前曾做過上海《時報》的新聞編輯，革命以後離開《時報》。以後情況不詳。
　　在中國近代，有很多像〓子英這樣的人。他們是當時文化界比較活躍的人物，並且做過一些有成效有影響的工作，但由於一直未能引起研究界的重視，加之資料缺乏，因此導致今人在研究中渉及到他們的情況時，往往不知所云，或者以訛傳訛，莫衷一是。這實在是一個很大的缺憾。我們既然認爲《新新小説》是一〓影響大的清末小説雜誌，那麼對它的編者以及作者問題進行所能及的探討和分析就應該是極有意義的。基於這種考慮，筆者在此把有關〓子英的零星情況披露出來，希望能抛磚引玉，促進對〓子英及其與《新新小説》關係問題的進一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