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〇九年小説略説（上）

一九〇九年小説略説（上）
――晩清小説雜談26

武　　禧

　　1909年在晩清小説史上沒有特殊的引人注意的地方。但是從小説發展的角度分析它仍然是一個不可缺少的環節。認眞了解1909年的小説，可以看到晩清小説的漸變過程。

第一、1909年的小説的内容
　　筆者所見有限，不可能將1909年的晩清小説讀遍。因此認眞的閲讀《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和其它的工具書是研究的基本工作。雖然這些工具書仍然有遺漏，但從中可以看出晩清小説的基本輪廓。
　　按照小説發表年代排列的《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收録1909年的創作小説正好100種(與樽本照雄先生編《清末民初小説年表》收録248種相去甚遠)。這100種小説仍然可以按照本人《1908年小説略説》(在《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中收録1908年小説也是100種，這是一種巧合)分做歴史演義小説、社會人情小説、偵探公案小説、譴責諷刺小説、幻想理想小説、教育小説等六類。但是從其數量和作品本身來看，已經有了較大的變化。
　　首先從這些小説數量來看(見下表)

類別歴史社會偵探譴責幻想教育未見
　　演義人情公案諷刺理想小説小説
1908 22 18 9 19 2 1 25 　
1909 14 27 4 20 2 1 32

從上表不難看出歴史演義小説、偵探公案小説數量呈減少的趨勢，社會人情小説、譴責諷刺小説都有所増加。
　　數量的變化，説明了讀者閲讀口味的變化。更重要的是作品本身内容的變化。在諸多小説中，“譴責諷刺”數量及其内容的變化更應引起注意。
　　自《官塲現形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状》等“譴責諷刺”小説面世之後，它逐漸成爲晩清小説的一個重要“品種”。在小説史上自有其特殊的地位。
　　回顧前兩年的小説，筆者認爲：
　　1907年的“譴責諷刺”小説已經是“供人消遣的成分越來越濃，讀時不必用心，讀後無回味的必用”。
　　1908年的“譴責諷刺”已經是“‘暴露’日多，‘譴責’漸少”。
　　那麼到1909年“譴責諷刺”的發展趨勢又如何〓？從上表中的數字看1908年是19種，1909年是20種，變化不大。但是，在“未見小説”中，對32種小説的題目可以分析，這里有較多的“譴責諷刺”小説。1909年小説的書名用“現形記”的10種、用“鬼〓記”的２種、用“風流××”的９種，用“怪現状”的１種，共有22種。占全部小説的22％。如《革命鬼現形記》(封面爲《革命鬼現形記》，扉葉、目録均爲《革命魂》)雖述理想，僅是空中樓閣，但尚可一讀。
　　但是這些小説基本上都津津樂道於“掲露”――對丑惡現象的掲露。但與李伯元當初的《官塲現形記》、呉〓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状》已不可同日而語。語言、結構如尚有可取，但作者的創作意圖已從“掲露”轉爲“從俗”、從“譴責”流爲“欣賞”。當然作品的名字並不能説明全部問題，有些作品書名並無以上這些文字，如《夜花園之歴史》、《迷龍陣》、《女総會》、《女魔術》，但其所“暴露”的内容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從《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所列第47-56種，連續的題目是《女総會》、《女滑頭》、《野鴛鴦》、《女嫖客》、《河東獅》、《風流大令》(又名《知縣搭〓頭》)、《風流太守》(又名《蘇州老騷》)、《風流觀察》、《風流太保》、《祕戲圖》、《青樓鏡》其内容可以想像。因此可以説，到1909年，晩清小説中的“譴責諷刺”小説，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向着“黒幕小説”轉化。
　　1909年的小説中有彭養鴎著《黒籍冤魂》和陸士諤《新水滸》、《新三國》等小説多種，或掲現状、或述理想，尚可一讀。

第二、關於晩清小説的作者
　　到1909年，晩清小説的主要作者基本都已經露面。因此對晩清小説的作者做一個初歩的認識就應該成爲晩清小説研究中的一個内容。
　　晩清小説的起始時間應該與《申報》同歩。《申報》創刊於1872年所以對晩清小説作家的研究也應該從1872年開始。研究小説作家，可以從小説的數量和質量兩方面進行分析探討。
　　根據《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收入的晩清小説統計，歴年發表小説數量爲：

1872 1873 1874 1875 1876 1877 1878 1879
0 0 0 0 0 0 18 3
1880 1881 1882 1883 1884 1885 18861887
0 0 0 0 0 1 0 1
1888 1889 1890 1891 1892 1893 1894 1895
2 0 2 4 5 2 3 5
1896 1897 1898 1899 1900 1901 1902 1903
2 4 4 11 11 9 0 39
1904 1905 1906 1907 1908 1909 1910 1911
20 30 46 55 100 100 55 65

　　同樣，根據《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進行統計，在這個階段，小説作者毎年増加人數量爲：

1872 1873 1874 1875 1876 1877 1878 1879
0 0 0 0 0 0 10 0
1880 1881 1882 1883 1884 1885 18861887
0 0 0 0 0 1 0 2
1888 1889 1890 1891 1892 1893 1894 1895
1 0 2 3 2 0 1 5
1896 1897 1898 1899 1900 1901 1902 1903
1 2 3 7 2 4 8 24
1904 1905 1906 1907 1908 1909 1910 1911
15 13 25 35 50 64 23 35

　　以上兩個數字，小説出版総數爲606部(本、篇)，小説作者総數爲336人(或有同一作者署名不一者，筆者未一一辨析)。平均毎人創作爲1.8部(本、篇)。在這些作家中，陸士諤創作小説19部，是唯一的數量超過10部的人。以上數字絶非准確的統計，僅僅可以看出晩清小説的一個大概輪廓。
　　在這些作者中，李伯元、呉〓人、劉鶚、曾樸等80多年來已有較多的研究；也有一些作者如陸士諤，開始引起人們的注意，還有大量的作者和作品如陳冷血、包天笑及其作品，雖然研究者也稍有了解，但沒有進行深入的研究；更有一些不被研究者所注意的作家。
　　因此筆者以爲晩清小説的研究者確實有大量的工作可做，有許多亟待開發的、研究的史料可以發掘整理。
　　筆者在研究中多借助《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雖然是一部大型的，有較高學術價値的工具書，但是遺漏甚多。試擧一例：在《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中對陳冷的小説記載寥寥無幾，但是査閲《清末民初小説目録》，記録“陳景韓”的創作小説爲33部，“冷”的創作小説是14部，“冷血”的創作小説是17部。陳冷，字景韓、景寒，〓有筆名：景、陳冷血、不冷、冷笑(與包天笑合作使用)、新中國的廢物、華生、無名等。再進一歩，筆者所知，陳冷在《時報》發表的許多小説並未收入《清末民初小説目録》。因此説《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的修訂應該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