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〇年小説略説（上）

一九一〇年小説略説（上）
――晩清小説雜談28　

武　　禧

　　1910年清王朝已經走入了末路。1910年的晩清小説已經進入了它的衰落時期。
1910年的小説沒有特殊的引人注意的地方，沒有影響很大的作品。甚至連小説理論到此時也呈現出一派蕭條的景像。但是從小説發展的角度分析，它仍然是一個不可缺少的環節。認眞對比了解1910年的小説，可以看到晩清小説的漸變過程。

第一、1910年小説的内容
　　根據《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進行分析（筆者以爲：由百余專家編輯而成的《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出版於1990年，距今已經12年。隨着對小説研究的進展，這部書顯然已經有増補的必要。但在目前它仍然是收書最全的一本學術性的工具書，仍具有它的權威性），可以了解1910年小説内容的大致面貌。《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收録1910年的小説計有56部（本），其中，《最近上海祕密史》爲異名同書。内容不詳的有《女侠怪傳》、《最近上海繁華夢》、《海上風流現形記》、《眞正新西廂》、《游學怪史》、《開米禁記》、《前事鑑》、《燃犀録》、《陸公案》共９本（部）。因此《中國通俗小説総目提要》可供研究的只有46部。不到1908年96本（部）和1909年99本（部）的1/2。依照本人1908年和1909年小説類型的劃分，這55本（部）小説按其内容劃分，可列表如下：

類別　歴史　社會　偵探　譴責　幻想　教育　未見
　　演義人情公案諷刺理想小説小説
1908 22 18 9 19 2 1 25
1909 14 27 4 20 2 1 32
1910 6 15 3 21 1 0 9

按其内容劃分，用百分比計算，以1908年為100可列表如下：

類別　歴史　社會　偵探　譴責　幻想　教育　未見
演義人情公案諷刺理想小説小説
1908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100
1909 63 150 44 105 100 100 128
1910 27 83 33 110 50 ? 36

各類小説在本年度小説中占有的比例爲：

類別　歴史　社會　偵探　譴責　幻想　教育　未見
演義人情公案諷刺理想小説小説
1908 23％ 18％ 9％ 19％ 2％ 1％ 26％
1909 14％ 27％ 4％ 27％ 2％ 1％ 32％
1910 10％ 27％ 6％ 38％ 0.2％ 0 16％

根據以上三表分析可以看到以下的一些情況：
１、時至1910年，小説按照自己的規律發展着。小説界頗具影響力的李寶嘉（1867-1906）、呉沃堯（1866-1910）、劉鶚（1857-1909）、曾樸（1870-1935）已四去其三。小説作家已經沒有了前些年以小説爲開發民智、改良社會的工具的創作激情。教育、理想、歴史等小説的鋭減，譴責、諷刺小説的數量増長的變化是最明確的寫照。爲了爭取讀者，爲了商業的利潤。小説家的創作在向着迎合小市民口味與欣賞習慣在變化。阿英在《晩清小説・晩清小説之末流》一章中引用胡適的話説，這一時期的小説“都沒有文學的價値、都沒有深沈的見解與深刻的描寫。這些書都只是供一般讀者消遣的書，讀時無所用心，讀過毫無余味”。歐陽健先生在他的《晩清小説史》中所説“在1910年到1911年間創作的小説，盡管數量仍然相當的多，但大都失却了作爲改革小説的鋭氣，其基調総的來説，是比較灰暗的，故而只能稱之爲新小説的余波”。情況無疑都是正確的。可以説，轟轟烈烈的小説改革、小説界革命至此劃上了句號。
２、1910年的譴責、掲露、諷刺小説在1908年1909年的基礎上數量的増長並不明顯，但是就其全年出版小説的比例上幅度上較上年又増長10％。但就其質量而言，與1907年前的譴責、掲露、諷刺小説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其原本的掲露、譴責、諷刺功能已經基本蛻化、消失。胡適所説“嫖界指南”雖有些誇張，但也並非沒有根據。可以説，1910年的此類小説（如《文明強盗》、《新蘇州》、《新上海》、《女界爛汚史》、《温柔郷》等書所敘述的内容可以用騙、賭、嫖、奸四個字概括之）已經在爲５、６年後“黒幕小説”的出現做了準備、埋下了伏筆。

　　討論1910年的小説，應該注意的作家是陸士諤和他的《新中國》。
　　陸士諤是一位高産作家。他的小説良莠不齊。一般而言，他的小説在晩清小説中是二、三流的作品（2000年在上海青浦招開了“陸士諤作品研討會”對其人、其書多有評價，此略)。1910年出版陸士諤的作品有《最近社會祕密史》、《新中國》、《新上海》、《六路財神》四本（1999年日本“清末小説研究會”發行的《清末民初小説年表》和2002年４月“齊魯書社”出版的樽本照雄編著的《新編増補清末民初小説目録》將《六路財神》收入1911年)。其中《新中國》一書自有其特殊價値。書中幻想宣統四十三年（公元1950-1951年）中國的情況。從上海的市政變化，到國家法制的完備，國力的強盛並探索其發展原因。特別是書中所敘述上海的變化，與今天（2001-2002年）的上海有許多相似之處。
　　1910年可以注意的作品還有冷血生的《英雄涙》。此書以朝鮮愛國志士安重根刺殺日本伊藤博文爲主要綫索，寫出日本呑滅朝鮮後的慘状，以及朝鮮愛國志士奮起救國的事迹。作者寫書的目的是“吾國中諸同志瀏亮此書，必可激發愛國之熱，誠有斷然也”。
　　1910年的小説中《潯州黒暗》、《自由涙》、《新癡婆子傳》等書，或反封建、或反迷信，作爲消遣的小説也不妨一讀。
　　作爲文學作品的“社會小説”《官塲離婚案》與當時社會輿論反其道而行之。作者借用作品中人物之口指斥女學生：“醉心歐化，研究新學，素抱平等、自由主義，不貫拘束於三從四徳”、“女人家也沾染了西方陋習，好處沒有學到，壞處已經來了”。將女學生視爲“統非賢淑令媛，都是些淫奔狂女”。又用評語的方式，闡述了作者的觀點：“歐化輸入以來，女徳大爲破壞，氣節早已掃地”、“歐化東漸，風俗爲之一變，人心爲之一變，未見其利，先蒙其害，而於男女之界受害尤深，蓋東土歴聖相承，禮儀之邦……安得有救時君子出而維持之也！”對於此類小説，研究者也應注意。
　　筆者閲讀甚寡，對於1910年的翻譯小説，知道的更少。較有影響的有以下幾種：周桂笙翻譯的《新〓九種》、《新〓叢譚》，包天笑的《六號室》、《馨兒就學記》，陳景韓的《侠客談》等。其中屬於譯述小説（半述半譯）的教育小説《馨兒就學記》發行數十萬册，影響較大，還受到當時的教育部的襃獎。
　　1910年應引起重視的是由商務印書館創〓的小説雜誌《小説月報》的創刊。這本雜誌創刊的目的是延續已停刊的《繍像小説》。其宗旨是“趨譯名作，綴述舊聞，潅輸新理，増進常識”。
　　総之，1910年的小説就其内容而言，沒有新的突破；就其作品而言沒有傳世之作，但是作爲晩清小説的一個重要環節，仍有研究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