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谷學派遺書＞第三輯》評

《＜太谷學派遺書＞第三輯》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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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太谷學派遺書》第一、二輯出版以後，第三輯又於2002年由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凡精裝五册。現存知見的太谷學派歴代傳人著述彙編的編撰工作由此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太谷學派是清末一個以儒家思想爲中心的民間學術流派，始於嘉慶、道光年間，直至民國初年，活躍於江蘇、山東一帶。太谷學人最初自稱“聖功弟子”，取義於《周易：蒙卦》：“蒙以養正，聖功也”。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著名學者盧冀野先生在《東方雜誌》第二十四巻第十四號發表了《太谷學派之沿革及其思想》一文，因該學派創始人爲周太谷而定其名。此後，太谷學派之稱基本爲學術界所認同。
　　周太谷，安徽石〓人，清道光初年遷居揚州，開宗講學，成一家之言。逝後，其高足張積中、李光〓遵循師囑，一北一南講學授徒，北宗張氏因影響甚巨，以至遭嫉被陷，衆門人擧火自焚，道統幾絶；自此，南宗李氏謹小愼微，但始終不渝以傳道自任，並得弟子黄葆年、蒋文田，寄以重任，黄、〓在蘇州開立“歸羣草堂”，一統南北二宗，共同講學，據説弟子最盛時多達一、二萬人，是爲學派最鼎盛時期。在他們之後雖有講學，但日趨式微，直至建國初，講學自然停止。學派門人多爲平民，但也有一些官僚和學者，《老殘遊記》作者劉鶚就是其虔誠的信衆之一。
　　因爲這些歴史的原因，學派活動籠罩上了一層神祕的色彩，其著述也祕不示人，多由弟子得之口授而筆録，内部流傳，故其所有的具體資料、思想内容並不爲外人所熟知。一直到八十年代末，太谷學派的學術價値才被人們所認識，在全世界都出現了一些對它感興趣的學者。可惜，雖有一些研究資料和論文發表，但這些成果，或爲一般記載，或爲文獻整理過程中的專題心得、或爲一般敘述，其研究一直未能深入。包括對《老殘遊記》，也因此往往只能停留於純粹小説層面的探討，而忽略了作者的本意：傳播太谷學派思想，更毋論對其深刻思想的〓掘。究其根源，資料的缺乏，不能不説是一個非常大的客觀原因。
　　但是，在太谷學派的歴史上，著述面世，始終是一個敏感的話題，甚至爲這些書籍究竟是否應該公開而形成内部紛爭的事情也曾有發生。開放以後，倡導學術自由，所謂學派傳承，也已是昔日黄花，隱密之擧，已大可不必。先祖父劉蕙孫先生，原福建師大歴史系教授，也就是劉鶚的孫子，思想開放，毫無自利之心，認爲任何學術資料應該供世人共享，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百家紛呈，方爲學術之盛事，一直希望將太谷遺書公諸於世，供學界研究，讓世人分享其思想成果。方寶川先生作爲先祖父的弟子，一直致力於太谷學派研究，曾隨同祖父一起去江蘇等地探訪太谷遺跡和存稿，又由祖父推薦，由福建師大派往徳國作訪問學者，專門與海外漢學家一起切磋研討太谷學派思想，在太谷學派研究方面自成一家，頗有心得。由其主編的這一套《太谷學派遺書》，被列爲中國古籍整理“九五”重點規劃項目，得到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的資助，録入幾十種首次面世的抄稿本文獻，内容渉及儒學的諸種經典，可見其收集資料之全面；尤其是在附録了方寶川先生在整理過程中研究成果二十余萬字的專論文章，介紹著者生平、著述、抄本流傳、思想、相關爭議等情況，可爲讀者研讀太谷遺書之先導。《太谷學派遺書》得以圓滿出版，在學術界來説，是一大幸事，正如詹石窗先生所評，該書的出版“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它不僅填補了太谷學派研究史上文獻無征的空白，而且體現了編撰者和出版社的遠見卓識”。“可以説這是有史以來有關太谷學派遺書的最完備的一部彙編性叢書”。“不僅是民間學術流派研究史上的一件大事，而且對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發掘整理工作具有重要的意義”。對於太谷學派諸先人，其書稿之流傳於世，應當符合其傳播思想見解的本願；而作爲劉蕙孫先生的孫女，看到《遺書》圓滿出版，我也備感喜悦，因爲此擧實在是符合祖父生前所願，堪以告慰在天之靈。
　　第三輯《太谷學派遺書》，所收録者都是太谷學派的《易》學書稿，有張積中著《參悟直指節釋》三巻；汪全泰著《濳虚翼》一巻；劉大紳（系劉鶚之子，羅振玉之婿、歸羣弟子）著《此中人語》一巻、《貞觀學易殘稿》四巻、《易象童觀》二巻；《盲人論象》一巻、《乳華仙館談易》一巻、《四目研幾》一巻、《雙心書屋閑談》一巻、以及《劉大紳論學書札四通》等十一種，並附方寶川先生《太谷學派＜易＞學發微》一文。太谷學派的易學思想，代有傳人，從周太谷，至李光〓、再傳至劉大紳，世世相遞，有着獨到的見地，自成一家之説，爲太谷學派思想之綱目。其《易》從畫學思想的自然變化出發，再聯系毎一卦的意義，解釋天體生成圖式和卦序變化；説明自然界之生機現象；並探討宇宙與人體之對應關係；由此，《周易》在太谷學人不僅是推論宇宙萬物生成的基本，更是人即物、窮理、修身、養性的工具。這種研究體系，其方法論可以説不僅是學術的、邏輯的，更是東方先秦哲學的體悟式、内省式的，處處閃爍着靈性的火花，通透宇宙和人的世界，有着繪畫式的整體而直覺的領悟，因爲它的認識經常是超驗的，當然不可能沒有値得商〓的錯誤，但不能不承認，這種直覺，又往往是深刻的。這樣的研究方式，也許不符合一般的學術常規，但對於《易》這樣一個先秦時期的文本也許較之常規的研究更爲符合其内在的規律，對於回復儒學的原始風貌應該也有着不可估量的價値。筆者對太谷學派的研究，所識甚淺，這樣的認識也許有不當之處，但先祖父禀承家學，博聞強記，學貫古今，並對太谷學理身體力行，尤其精於《易》道，生前任全國易學研究會顧問，並續成其父劉大紳《故妄言之》，名爲《周易曲成》，曾經對我説：“研究周易有多種方法，有經學家的研究，有科學家的研究，還有思想家的研究，而劉氏《易》學，是爲思想家的研究”。這一句自評可謂入木三分。因此，《太谷學派遺書》第三輯的問世，不僅僅對太谷學派研究、儒學文化的研究是一個重大的貢獻，對《易》學研究也是提供了一筆豐富的文化遺産，此書的問世，應該引起學界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