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元与病紅山人〓樹松

李伯元与病紅山人〓樹松

王　学鈞

一、病紅山人是〓樹松而非〓樹柏

　　病紅山人与欧陽鉅源為友，也曾与李伯元両度合作。拙撰《李伯元年譜》将他誤認為南社元老〓樹柏*1，其実応是〓樹柏的兄長〓樹松。這個錯誤応作糾正，並略述李伯元与他的関系。
　　病紅山人被認為是〓樹柏，源於陳無我《老上海三十年見聞録》。此書収録《玉鈎痕伝奇》三出，並介紹説：“李君伯元以花塚之挙，自創議以迄落成，其中情事不乏可歌可泣……復発起征撰《玉鈎痕伝奇》，共分十出。……経虞山病紅山人〓樹柏、茂苑惜秋生欧陽巨元両君合撰成書，文情〓惻，伝誦一時”*2。
　　《玉鈎痕伝奇》的原本迄未找到，頼《老上海三十年見聞録》過録本三出流伝。魏紹昌編《李伯元研究資料》即据此収入，又節録〓独笑《紅脂識小録》，並注云：“〓独笑名樹柏，号病紅，常熟人”*3，沿襲了陳無我的説法。此后，幾乎成為共識，如《中国文学家大辞典・近代巻》（中華書局1997年版）“〓樹柏”条，便将《玉鈎痕伝奇》記為〓樹柏“与欧陽淦合作”。欧陽淦即欧陽鉅源的本名。
　　拙撰《李伯元年譜》出版后，1998年曾蒙長春郭長海先生来函賜教，“病紅山人究竟是〓樹柏還是他兄長〓樹松？”意即当是〓樹松，這是対的。在編撰《李伯元年譜》的過程中，我曾為此頗費思量，縁故出于柳亜子《南社紀略》和鄭逸梅《南社叢談》記載的矛盾，而忽視了《南亭四話》内一則記載的価値，最后還是采陳無我之説。然於心未安，后将所知資料再行排比，始悟錯誤所在，故在給郭先生回信時説，已知肯定是我錯了。値此再向郭先生致謝。
　　柳亜子《南社紀略》記1928年南社紀念会説：“到会的人数，据当時報紙上発表的紀録是四十人”。其中“〓独笑，名樹松，字棟材，一字樗農，別字病紅，江蘇常熟人。〓檗子的老兄”*4。此時〓樹柏（檗子）早已去世了。
　　鄭逸梅《南社叢談》也有多処相関記載，其中《南社社友姓氏録》記：

〓樹松：字棟材，一字樹坤，号独笑、病紅、樗農，江蘇常熟人。
〓樹柏：字〓庵，号檗子，別署綺庵、竜禅居士、剣門病侠，江蘇常熟人。*5

　　《南社社友斎名表》又記：

〓檗子：〓庵、竜禅室、抱香〓、墨涙龕、玉〓〓館。
〓独笑：霊〓閣、小長離閣。*6

　　《南社社友作図寄意》又記：

〓樹松：《呉門載夢図》。
〓樹柏　《玉〓〓館填詞図》。*7

　　《南社社友著述存目表》則記為：

〓独笑：《依雅》、《霊〓閣詩話》、《紅脂識小録》、《呉〓〓》。
〓檗子：《〓檗子遺集》、《抱香〓随筆》、《墨涙龕筆記》、《竜禅室〓談》、《霊岩樵唱》、《清代女紀》、《今婦人集》、《碧血碑雑劇》、《花月痕伝奇》、《玉鈎痕伝奇》（与惜秋生合作）。*8

　　鄭逸梅一面記“病紅”、“独笑”為〓樹松的別号，一面又将《玉鈎痕伝奇》記為〓檗子（〓樹柏）和惜秋生（欧陽鉅源）合作，与陳無我一致。這就構成了矛盾。無論是無意還是有意，鄭逸梅這様的記載意味着〓樹柏用乃兄別号創作了《玉鈎痕伝奇》。在晩清也有類似事例，如梁啓超用其弟梁啓勲的別号、魯迅用其弟周作人的別号発表作品即是，考慮到這一点，問題就復雑了。
　　首先公開予以考証的，是金梅先生発表于2001年２月３日上海《文匯読書周報》的《李叔同与〈天涯五友図〉序之作者病紅山人》。該文据柳亜子《南社紀略》的記載而判断陳無我誤記。理由有二：其一，“陳無我雖見聞広博，也是南社成員，但就対南社歴史及成員情況的了解而言，総不及盟主柳亜子知道得具体而准確，因此可以肯定，将‘病紅山人’当成〓樹柏的別署是不対的”。“鄭逸梅先生雖〓准了‘病紅’的真実姓名，却又将病紅与惜秋生合著的《玉鈎痕伝奇》記到了〓檗子（樹柏）的名下，又是受了陳無我錯誤記載的影響”。其二，“整部《玉鈎痕伝奇》問世于戊戌年（1898）冬天。此時，〓樹柏才十四歳，尚在家郷常熟上学，以其年齢与経歴，亦不可能有《玉鈎痕伝奇》一類作品面世”。
　　這一推測是在両説之間取柳亜子之説而棄陳無我、鄭逸梅之説。這一点，我也想過，但未作如是判断，原因主要是考慮到病紅山人的年齢与欧陽鉅源相倣，他二人於1898年已同到上海謀生，並結識李伯元。
　　《南社叢談》有《〓樹柏》伝記：“〓樹柏，字檗子，号〓庵，江蘇常熟人，一八八四年光緒甲申生。父継之，以争漕賦触怒清吏，被系入獄，憂憤而死，母銭氏身殉。這時，樹柏年十五。頼親戚之助，肄業江蘇師範学校，受知于監督羅叔言。畢業后，歴任江寧思益、蘇州木涜和常熟等各両等学堂教席。樹柏具革命思想，武昌軍興，他主講上海聖約翰大学，和宋漁父、徐天復等，参与上海光復事宜，……一九一六年丙辰重陽前四日卒，三十三歳”*9。
　　這篇伝記没有提到〓樹柏去上海参与報界的経歴。文中“羅叔言”即羅振玉。光緒甲辰（1904）六月，羅振玉応江蘇巡撫端方之聘，出任江蘇教育顧問。十一月，他在蘇州紫陽書院的基礎上創〓BAN4江蘇師範学堂。鄭逸梅所称“江蘇師範学校”者，当指此。〓樹柏生于光緒甲申（1884），父母双亡時年僅15歳（虚齢，即金梅説十四歳）。這一年正是1898年。他去蘇州江蘇師範学堂読書，最早在光緒甲辰（1904）十一月学堂開学時，此時他已21歳了。也就是説，従1898年到1904年間，即〓樹柏15歳（金梅所説十四歳）到21歳間的経歴，鄭逸梅失記，而行踪不明。
　　鄭逸梅失記的這段時間，対査考李伯元与病紅山人、欧陽鉅源的関系頗重要。病紅山人也就是在1898年与欧陽鉅源到上海，結識了李伯元（詳下）。若据包天笑所説，欧陽鉅源死于1907年暮冬“未満二十五歳”*10。則1898年時他尚未満16歳（虚齢），若按金梅先生定〓樹柏父母双亡時“才十四歳”的算法，欧陽鉅源本年也未満15歳，即14歳，両人年齢相倣。《玉鈎痕伝奇》中有両出是欧陽鉅源所写，本無疑問。如此考慮，金梅先生的根据之二，即戊戌年（1898）冬天“〓樹柏才十四歳，尚在家郷常熟上学，以其年齢与経歴，亦不可能有《玉鈎痕伝奇》一類作品面世”，固然合乎情理，但〓一種情形也非不可能。即綜合陳無我、鄭逸梅和包天笑的説法，〓樹柏在父母双亡当年的1898年離家，結識了欧陽鉅源，両個孤児成為朋友，連袂到上海，因“早熟”而富于文采，投靠李伯元。恰在這時李伯元倡行群芳義塚，便由他二人合作《玉鈎痕伝奇》，以及相関詩文。我之終于従陳無我、魏紹昌之説，便主要是基于如是考慮，后来才悟到錯誤所在。
　　要考証這個問題，其実原有一条直接的道路。
　　《南亭四話》出版于1911年。此書雖有許多文字不会出于李伯元之手，但也不能肯定其中全無李伯元之作。〓開這一点不論，就其内容而言，不失史料価値。《南亭四話》巻二《庄諧詩話》有《翠云楼題壁》云：“常熟〓綺庵樹柏，病紅之介弟也，昨忽得《翠云楼題壁》，用大某山民《浮香閣題壁》韻二律，詩曰”云云*11。
　　這条記載早於陳無我、柳亜子和鄭逸梅所記，指明了〓樹柏是“病紅之介弟”，表明記述者知暁〓〓氏兄弟。由記述者的立場看，其時〓樹柏名声未顕，而“病紅”則属当時的知名人士，故介紹他是“病紅之介弟”。后出的柳亜子之説可印証這一記載。而在鄭逸梅所作〓樹柏伝記中，又没有〓樹柏入上海報界的経歴。〓独笑《紅脂識小録》載：“金小宝略通文史，兼善画蘭。亡友南亭亭長特絵天香閣写蘭図以張之，一時名流題詠殆遍。而小宝益以才地奔走遊客，嘗斥千金在徐家匯購地三弓，勒為花塚，使姉妹行中夭折而無所帰者，〓玉埋香長依浄土，而小宝之侠骨柔情於是乎見。南亭又為刊《玉鈎集》以志其義挙云”*12。文中称李伯元為“亡友”，所述事情全是病紅山人、欧陽鉅源1898年与李伯元合作時的経歴、事実。《天香閣写蘭図題詠》早已由樽本照雄先生発現，並為文介紹。中有光緒戊戌冬至后十日茂苑惜秋生（欧陽鉅源）序，光緒戊戌十一月十四日虞山長相思室主病紅山人后序*13。
　　這表明，《紅脂識小録》的作者“〓独笑”是〓“病紅”，即〓樹松，不是“病紅之介弟”〓樹柏。進而可知，1898年和欧陽鉅源同在上海与李伯元合作的是這位〓独笑，即病紅山人〓樹松。《玉鈎痕伝奇》出于他手，而不是出于〓樹柏之手。既如此，到民国十六、七年間陳無我為何将《玉鈎痕伝奇》記為“病紅山人〓樹柏”所作？不外乎這時〓樹柏作為南社元老已声名卓著，也曾撰写過伝奇，雖然他已去世，但真正的“病紅山人”已属過去之人物，套用杜甫的詩句可説是“爾曹身存名已滅”，陳無我雖与〓樹松同属南社成員，也誤以為“病紅山人”是〓樹柏的別号了。柳亜子先生知情，提到“〓独笑”時特意介紹他是“〓檗子的老兄”，用以醒目，可証此時這位“老兄”雖然活着，但其声名実已属明日黄花，為世人所遺忘，以至魏紹昌先生将“〓独笑”認定為〓樹柏。這一点也不奇怪。晩清早期大量的報人作家為生活所駆使，雖曾為中国的文芸報刊和報刊文芸的発生開辟了道路，但到民国年間便大多猶如明日黄花，迄今則已在我們的視野之外，為歴史所塵封，甚至已想不到他們曾経存在了。文学史似乎永遠是一片只容得下孤零零幾個成功者的荒園和白骨場，迫使我們通過那些成功者的交往和対其背景的追尋，探尋一代文人的選択、追求、成功或失落的真実過程，逐歩還原一代文学的原貌，来領略已逝的歴史的当代人文意義。今之視昔猶后之視今，“爾曹身与名倶滅，不廃江河万古流”，没有〓個時代不是如此。

二、〓樹松与李伯元的両次合作

　　当父母双亡時，〓樹柏15歳，時在光緒戊戌（1898）。這年〓樹松年已20歳，与好友欧陽鉅源到上海謀生。
　　戊戌（1898）政変后，李叔同（弘一法師）為避禍，由天津遷居上海法租界。這時他年方19，文采風流，時常出入青楼。当時宝山（今属上海）袁希廉、華亭（今属上海）許幻園等人借許氏城南草堂組織城南文社，李叔同也因征文而加入，並与他們深結友誼。至光緒庚子（1900），李叔同与袁希廉、許幻園、江湾（今属上海）蔡小香、江陰（今属江蘇）張小楼結成金蘭之交，称“天涯五友”，絵有《天涯五友図》。這年春，病紅山人為《天涯五友図》作序，可称《天涯五友図序》。其中提到“病紅年二十二矣”。這応是中国習慣所称的虚齢。由此推断他当出生于光緒五年（1879），比其弟〓樹柏年長５歳。金梅先生推断“他出生于清光緒（四年）戊寅年，即1878年”，忽視了彼時中国人以落地為一歳的習慣。也就是説，1898年時〓樹松当已20歳。這又聯系到欧陽鉅源的年齢問題，但很繁瑣，留待別処専論。
　　病紅山人在《天涯五友図序》中説：“戊戌秋才識張君小楼于滬北之速成学塾，相見恨晩，握手一晤如故。未幾返里，相曠者又一年。……今年春重到滬涜，始介張君得見李君漱筒（按即李叔同）、蔡君小香者，相見恨晩，握手―晤如故。時君等正有《天涯五友図》之作。五友者，三君而外及許君幻園、袁君仲濂也。余与二君未謀面，読其詩，心儀其為人。五友者，雖人五道五，而其志趣則一也。吾友惜秋則有小伝，以記其実，茲不贅。張君索序者再，重〓〓其意。小窓無俚，聊浪筆墨。若夫五友之接之眼而声于耳者，請以五友之詩読之。”所謂“今年春”，指光緒庚子（1900年）春；“惜秋”即欧陽鉅源。据此序可知欧陽鉅源曾為“天涯五友”作有“小伝”，則他当与李叔同等五人也是朋友。尤其需要捻出的，是病紅山人于光緒戊戌（1898）已到上海，不久就離開上海，復于光緒庚子（1900）春再到上海，即二度到上海。這都与他和李伯元的両度合作相関。
　　〓樹松与欧陽鉅源相識于何時，現尚未明，但至遅在1898年他倆連袂到上海，双双与李伯元一度合作。
　　霧里看花客（銭昕伯）《真正老林黛玉》記載：“林黛玉営建花塚，在光緒戊戌、辛亥之間。当時襄理其成事者為陸蘭芬、張書玉、金小宝等等，即《遊戯報》主筆南亭亭長李伯元征君所称為花界四金剛者也。襄助作捐啓帳務者，有李伯元、欧陽鉅源、病紅山人諸名士”*14。
　　光緒戊戌（1898）十月，李伯元賛助並倡議募捐営建“群芳義塚”，作為孤苦無依的妓女死后義葬的公墓。起初，這件事請名妓林黛玉領頭，邀同名妓陸蘭芬、金小宝、張書玉共同〓BAN4理，並印成募捐名冊分発各“書寓”（高等藝妓）分頭募捐。捐款集斉后交由上海仁済善堂暫存，同時在《遊戯報》上公布捐款人姓名及捐款数目，以示公開和対捐款人的謝忱。殊不料林黛玉領頭募捐，有“籌捐入己”嫌疑，改為由金小宝領頭募捐。
　　金小宝仗義独任其艱，不僅帯頭捐款，又画蘭義売，終于在竜華寺買地建墓，樹碑刻石，建立牌楼，題名“群芳義塚”，署“光緒己亥春姑蘇金小宝建”*15。此后〓又資助貧寒学生陸達権赴日本留学，両人恋愛。陸達権帰国后，両人便正式結婚。此事在清末民初伝為佳話。陸達権是小説家陸士諤的弟弟，也是民国初年政界名流。
　　李伯元又倡議編撰《玉鈎痕伝奇》、《玉鈎集》、募集天香閣写蘭図題詠表彰此事。帰宗〓為《玉鈎痕伝奇》作叙云：“戌年冬，滬上金校書紹〓，曁諸校書放大蓮華，結大善果，集衆議建叢花義塚。相地択穴，広為勧布，期〓事后已。異哉！支那四万万人之愛力，不漲于丈夫而于女子耶？吾友〓子感焉，作伝奇八出，倏笑倏悲，凄楚動人，詞意豈清容而〓之，直北宋人手筆，書成属予序。夫此一妓塚耳，而興感人若此，熱力一薄，薄焉復遏，横感而決。詩詠美人，騒言佚女，〓子多情者，〓子蓋有深痛也。玉鈎古道，魂兮帰来，茲事体細，詞葩而正，使人知校書之微，其愛力有如此者。戊戌冬常熟帰宗〓蔭閣甫叙”*16。這件事在当時誠属一大善挙。
　　《玉鈎痕伝奇》共十出，〓樹松写了八出，余二出由欧陽鉅源所写，“戌年冬”即光緒戊戌（1898）十月完成。除此，〓樹松又為此事撰写了《預擬花塚告成代林黛玉哀群花誄並引》，為李伯元《天香閣写蘭図題詠》作序、題詠等等，其文思才藻不在欧陽鉅源之下。
　　約在戊戌年底，〓樹松与欧陽鉅源離開上海回蘇州，隔一年，又於光緒庚子（1900）年二月再到上海，与李伯元二度合作。《庚子蕊宮花選》中収有《蕊宮花選題詠有引》，署病紅山人稿于滬上旅次，説道：“入春以来，偕旧友惜秋生同〓報事于蘇州之青陽地，碌碌一月，心力為瘁。又因内埠風気未啓，急思遷地為良。于是惜秋于初八日先到滬，正値遊戯主人蕊宮伝選之時，千万名花薈萃双目。僕縁料理，仍稽会垣，未獲茲盛，悵悵曷似。直至昨晨来申，而惜秋即以題詠見示，一字一珠，一句一玉，其風神節韻在王漁陽、朱竹〓上。遊戯主人敦属和辞，続鐫報首，藉増諸詞史之声価”*17。
　　〓樹松与欧陽鉅源回蘇州大約意在自立，但因当時蘇州風気未開〓BAN4報而失敗，不得已再到上海。欧陽鉅源于“初八日先到滬”応是庚子（1900）二月初八日，適逢李伯元〓BAN4庚子春季花選。此后他便入了遊戯報館，成為李伯元的助手，直到去世。
　　〓樹松与李伯元有此短暫合作，但終于没有入李伯元的報館，原因不詳。不知是李伯元未曾聘請，還是他仍想自力〓BAN4報。也是在這年，他結識了李叔同等“天涯五友”。与這些富家子弟不同，〓樹松無依無靠，得凭自力謀生。在当時，像他這様無依無靠的文人，既不能務農做工経商，若不甘為幕僚、教書先生和書傭，若想自食其力而自立，〓〓報不失為謀生之方。

三、余　緒
　　1903年〓樹松在上海創〓BAN4文藝性小報《花世界》。祝均宙、黄培〓《文芸報刊概覧》有介紹：“《花世界》約創刊于1903年（光緒二十九年）冬季。所見最早一張為1904年12月16日（光緒三十年十一月初五）第357号。……初時報社主持人〓棟材（病紅山人），至宣統年間，帰当時《采風報》主人兪達夫負責”*18。但〓樹松終因上了黄楚九的当而遭失敗。陳伯熙《上海軼事大観》記載：“常熟人〓病紅主持某小報，為掲破艾羅補脳汁之滑頭，該薬房主人銜焉。翌日招〓病紅宴於一品香，席次出百番為寿，求其更正。病紅初不慮其有他，欣然収受，尽歓而散。殊不知某薬房主人已網羅四布，所付之番仏咸有暗記，既給〓后，即以被盗報捕，且禀明番仏上之記認，〓尚未知。越三日〓在昼錦里購物，為眼線瞥見其洋，即拘留之。幸〓乖覚，且頼友朋之助，会訊時〓直認敲詐不諱，始以不応借詞索詐罰以重鍰，逐出租界，否則不知伊于胡底也”*19。
　　這個“薬房”是上海中法大薬房，老板是著名姦商黄楚九。1905年黄楚九用中薬材配合成一種据説能“補脳”的口服液，標簽印着西洋人頭像和西文“ Dr.T.C.Yale”，中文名称取為“艾羅”，暗示為西洋艾羅博士発明的“補脳汁”。利用当時上海已很深入普遍的崇洋心理和中国伝統根深蒂固的“滋補”観念，大做其広告，使得“艾羅補脳汁”在上海迅速流行開来，逐漸遍及全国，直到20世紀60年代我輩年軽時仍見其流行。宣統元年（1909）呉〓人的《還我魂霊記》便是為黄楚九“艾羅補脳汁”所作的虚假広告文字*20。〓樹松也終因敵不住黄楚久一百大洋的誘惑而落入陥穽，不但被罰以重金，失去報紙，且被逐出租界。此后他雖参加南社，但下落不明。

【注】
１）王学鈞編著《李伯元年譜》，薛正興主編《李伯元全集》第五巻，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
２）陳無我《老上海三十年見聞録》，上海大東書局1928年4月初版，頁碼据上海書店出版社1997年1月版，第119頁，下同。
３）魏紹昌《李伯元研究資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12月版，第522頁。
４）柳亜子《南社紀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4月版，第256頁。
５）鄭逸梅《南社叢談》，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2月版，第609頁。
６）同上第661頁。
７）同上第274頁。
８）同上第645頁。
９）同上第198―199頁。
10）包天笑《釧影楼筆記・晩清四小説家・李伯元》，《李伯元研究資料》第27頁。
11）《南亭四話》，薛正興主編《李伯元全集》第四巻，第112頁。
12）〓独笑《紅脂識小録》，《李伯元研究資料》第521-522頁。
13）樽本照雄《李伯元と〈天香閣写蘭図題詠〉》，《清末小説から》第5号，1987年4月1日。
14）霧里看花客《真正老林黛玉》，《李伯元研究資料》第519頁。
15）陳無我《老上海三十年見聞録》第107頁。
16）同上第123頁。
17）病紅山人《蕊宮花選題詠有引》，載李伯元《庚子蕊宮花選》。李伯元《庚子蕊宮花選》一書由樽本照雄先生発現，版本情況見樽本照雄《遊戯主人選定〈庚子蕊宮花選〉》一文，載日本・《清末小説研究》第５号，1981年12月１日，全書書影掲載于同期《清末小説研究》，拙編《李伯元詩文集》（収入《李伯元全集》第五巻）即据此標点収入。
18）祝均宙、黄培〓《文芸報刊概覧》，魏紹昌主編《中国近代文学大系》第12集第29巻史料索引集，上海書店1996年3月版第216頁。
19）陳伯熙《上海軼事大観》，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6月版，第276-277頁。
20）魏紹昌編《呉〓人研究資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4月版，第330-33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