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清小説的分期

晩清小説的分期
――晩清小説雜談34

武禧

　　晩清小説從1972年開始到1911年共40年的歴史。這40年因爲社會的動蕩、觀念的更新，中國小説發生了根本的變革，是從舊小説向新小説過渡的階段。從小説的觀念、出版形式、數量、内容等多方面考察，這40年的發展也不平衡。這40年小説的變化是從慢到快，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因此將其分爲五個不同時期。

一、1872年―1894年，晩清小説的萌動期
　　1872年到1894年，這22年時間里刊出小説計79種*1，其中創作小説67種，翻譯小説12種。縱觀這22年的小説内容、體裁、特點與此前的小説無根本的變化，依然是話本小説的延續，雖然其痕跡漸淡、創作氣息漸濃，但是仍然在原來的軌道上前行。中國古代小説不乏精彩的作品，如在中國小説史上占有一席地位的小説《三侠五義》就出現在這一階段。但是與此前的小説相比，這一階段的小説仍出現了許多變化。
　　１、小説觀念的變化：（在《晩清小説雜談・晩清小説的時限》一文中已經討論，此略）
　　２、小説雜志的誕生：1902年8月28日中國的第一本小説性雜志誕生在上海。這本名爲《海上奇書》的雜志，第一“奇”是體裁單一，它是單爲刊載小説而創〓BAN4的雜志；第二“奇”使新、舊小説，長、短篇小説集中在一本書上。雖然《海上奇書》最后無疾而終，但是它却是開先河的一種雜志。王燕女士在〓新出版的《晩清小説期刊史論》中用“一次失敗的竊火”形容《海上奇書》確實恰當而富有詩意。
　　３、小説的内容也有了一些突破。如素以儒、佛、道爲中國小説指導思想的小説竟然有了宣傳耶蘇等新宗教的内容出現。
　　４、翻譯小説的出現：根据日本清末小説研究會的《清末民初小説年表》可知在這一時期，有12種翻譯小説出現。雖然數量不多見，但是在中國小説史上這也是一種萌動。

二、1895年―1901年，晩清小説的破土期
　　1895年到1901年，這７年里共刊出小説96種，其中創作小説約86種，翻譯小説約32種。縱觀這７年的小説，從小説的内容、體裁、特點已經有了較多的變化。小説的題材、來源已有了較多的突破。特別値得一提的是在這一時期，對小説的認識有了一個飛躍的發展――不但有理論的認識，在實際的操作上也有了新的形式。
　　１、小説觀念上的變化：在這一時期，一些有關小説理論的文章産生了較大的影響。如《本館附印説部縁起》“夫説部之興，其入人之深，行世之遠，幾幾出于經史之上，而天下人心之風俗，不免爲説部之所持”。對小説的作用有了更具體的評價。《變法通議・論幼學》論述小説的語言“進宜轉用俚語，廣著新書：上之可以借闡聖教，下之可以雜述史事；進之可以激發國恥，遠之可以旁及彝情乃至宦途丑態，試塲惡趣，鴉片頑癖，纏足虐刑，皆可極異形，振厲末俗。其爲補益，豈有量耶！”已經爲“譴責小説”的内容及其作用勾勒出雛形。《日本書目志》“故‘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説教之；正史不能入，當以小説入之；語録不能喩，當以小説喩之；律例不能治，當以小説治之。”更引人注意的是，這些小説理論性文章的作者都是在文人中頗有影響，在政治上頗有所作爲，且能〓掌握一些宣傳工具的人，此時，小説的影響已經超過了中國此前的歴朝歴代，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２、小説制作的一個新擧動：1895年在《萬國公報》上刊登了傅蘭雅的《求著時新小説啓》。此文發表比那些那些理論性的文字還要早兩年，不但有認識作用而且可以實際操作並且在一年之后有了結果。這一《啓示》至少有兩方面的意義。第一：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説公然名正言順的要與政治、“文學”爭一席之地了，第二：征求的是“新”小説，對小説的内容有了新的要求與標准。小説的改革已經箭在弦上。
　　３、翻譯小説的大量出現是促使小説改革的重要外因。1895年之后翻譯小説開始大量出現，沖撃着原本已經蘇醒的中國小説界。從早期的對《伊索寓言》的翻譯后，開始了眞正小説的翻譯，呵爾唔斯（福爾摩斯）、瑪克格洛爾（瑪格利特）……開始與中國人相識。同時專業的翻譯家如冷紅生開始登上中國小説界的舞臺。
　　４、小説的内容開始發生變化。1895年至1901年的中國人自己制作的小説有了微妙的變化――開始貼近現實、貼近時代。如《康聖人顯聖記》、《捉拿康梁二逆演義》、《通商原委演義》無論其作者持何種觀點與態度，小説的文筆是優是劣，用小説以最快的速度反映現實已經是小説自覺的任務。

三、1902年―1906年，晩清小説的繁榮期
　　1902年到1906年，這５年里共刊出小説851種，其中創作小説約430種，翻譯小説約421種。縱觀這５年的小説，從小説的内容、體裁、面世形式已經有了根本變化。小説質量、數量都有了大的發展。可以説1902開始小説如同絶堤之水，洶涌澎湃完全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
　　１、《新小説》的誕生與“小説界革命”是這一時期的起始標志。1902年《新小説》在日本出版，對晩清小説而言，這是關鍵的一歩。郭浩帆先生在他的博士生論文《中國近代四大小説雜志研究》中對它的評價是“直接促成了清末民初小説的繁榮發展局面”，“推動了中國小説走向世界的進程”。
　　２、稿酬制度的出現是促使小説數量激増的原因。它打破了中國文人自古以來非科擧考試即教館科讀的狹窄的進路，使“小説家”、“小説翻譯家”羣體開始出現。
　　３、政治人物和小説家們共同攜手推動小説的發展。梁啓超、李伯元可以説是這兩類人的代表。
　　４、小説刊載形式的變化在這一時期表現的最爲明顯。除《新小説》、《繍像小説》、《新新小説》、《小説世界日報》、《新世界小説社報》、《月月小説》等專門的小説雜志外許多報紙如《時報》、《申報》等著名的大報都設小説專欄。小説數量至今仍沒有完全的統計。
　　５、小説内容的變化在這一時期表現最爲明顯。歐陽健在《晩清小説史》中給予《新小説》創刊號的《中國未來記》以極高的評價，主要原因並不在于小説本身的藝術性而在于它對小説内容的開創有重大的意義。被魯迅稱爲爲四大譴責小説的《官塲現形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状》、《老殘遊記》都在這一時期發表。
　　６、小説的内容影響日益増長，小説的鼓動性也越來越強。
　　７、制作小説和翻譯小説共同占据市塲。1902年開始，由于小説發表形式的變化、小説稿酬的出現，小説家、小説翻譯家隊伍的擴大、制作小説和翻譯小説呈並駕齊驅的局面。數量、質量共同占据了市塲。
　　８、譯述小説在此時出現。這是一種界于制作和翻譯之間的小説創作形式。是國門大開的初期階段特有的一種小説。

四、1907年―1909年，晩清小説的瘋長期
　　1907年到1909年，這３年里共刊出小説1154種，其中創作小説約752種，翻譯小説約402種。縱觀這３年的小説，総體而言數量在繼續増長、内容沒有太多的變化。小説雜志繼續創刊。但是総體而言這一時期的小説呈現的是一種表面的繁榮。
　　１、小説雜志繼續創刊：小説的地位的變化，更多的文人開始于小説的創作，寫作小説已經成了一種某生方法，因此專業性的小説雜志仍然持増長的趨勢，《中外小説林》、《廣東戒煙新小説》、《競立社小説月報》、《小説林》、《新小説叢》、《白話小説》、《揚子江小説報》、《十日小説》等雜志都創刊于這一個時期。這無異于爲小説數量的増長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但是此時的小説雜志其影響力已經與前一階段不可同日而語。
　　２、在小説數量繼續増長的情況下，從1908年小説已經反映出了一種“疲”態，雖然譴責小説仍然是這一時期小説内容的主綫，但是重復内容的小説比比皆是，“掲露”逐漸成爲“寫實”，“譴責”開始成爲“欣賞”。粗制濫造的小説開始充斥市塲，小説質量非但沒有提高反而有下降的趨勢。
　　３、小説的廣告的大量出現。小説是民衆喜聞樂見的一種文學形式，在禁錮被破解之后，小説被人們爭相閲讀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因此小説廣告的劇増，小説價格的變動，小説推銷形式的變化無不反映出小説的商業競爭也隨之而來。

五、1909年―1911年，晩清小説的蛻變期
　　1910年到1911年，這２年里共刊出小説567種，其中創作小説約370種，翻譯小説約197種。縱觀這２年的小説，総體而言，這一時期的小説進入了蛻變的時期。數量開始減少，質量也大不如前。
　　１、小説數量開始減少。在前一小説内容變化之后，小説的輝煌不再。小説期刊已經基本停刊。到1910年小説期刊僅有《月月小説》、《十日小説》兩種。1911年《小説月報》創刊，但是《十日小説》停刊。
　　２、這一個時期小説的特點是緊跟政治形式，一些小説能〓及時反映當時的社會動態，如《學涙黄花》等。所謂的“譴責小説”的數量在小説総量的比重繼續増加，但是姦、淫、嫖、賭、拐、騙、殺成爲了主要内容。小説質量已經明顯下降，與前兩個時期不可同日而語。

　　総之，晩清小説的發展，受到社會思想、政治、經濟、科技發展的影響，而且確實有自身的發展的規律，因此小説史與歴史不能等同。研究小説應該強調小説本身的規律。

【注】
１）本文關于小説數量的數字都根据日本清末小説研究會印行樽本照雄編《清末民初小説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