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天笑文學活動側影

清末小説第15号 1992.12.1

包天笑文學活動側影：編輯生涯述略

毛　策

　　包天笑是中國編輯出版新聞界的耆宿，飜譯界的前驅，南社的中堅，中國近、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作家之一。其一生著譯可觀，煌煌近千萬言。他於1876年生於江蘇呉縣（今蘇州），原名包公毅，號朗孫，含紀念祖父之意。年幼失學，在轉徙逃難中度過童年，依靠自學，以自強不息的精神，掌握了豐富的傳統文化知識。天笑、拈花、迦葉、釧影是他常用的筆名。他一生創作、飜譯、編輯三者緊密結合。本文欲以他的編輯出版事業爲綫索，分五個階段來敘述、評析他的建樹。

一

　　包天笑的編輯出版生涯始於1900年。在此之前，他分別師事姚孟起、顧九皐、徐子丹、朱靜瀾等蘇州名人，博覽羣書，遍及經、史、子、集、筆記、説部。尤其是甲午戰敗之後，人心思變，維新變法爲士人心儀，包天笑在歐風東漸之時，厭倦科擧仕途，廣交朋友，聚首縱談，指陳時弊，傾心於梁啓超的學説和文筆。當時，蘇州籍留日學生楊廷棟等人常與之通信，經他們介紹，飽讀了許多日文版歐美名著，時高談文藝，議論時政，思想日趨潮流。尤其是由楊廷棟、楊蔭杭、雷奮等蘇籍留日學生主編的《譯書彙編》具有革命傾向，“譯筆流麗典雅，風行一時”（馮自由《革命逸史》初集），深深打動了包天笑的心靈。於是他湊合幾位蘇州學人成立勵學會。楊廷棟等人常將一些留日學生界所辧的報刊寄來蘇州，委託勵學會代銷。但是，蘇州城内三、四家書店所售均爲木板綫裝、經史子集，新式期刊因銷路問題不受歡迎。勵學會一幇志趣相同的朋友們爲推銷進歩書籍以集資的方式湊齊一百元，開了家東來書店。所謂“東來”，出自古語“紫氣東來”，謂大吉大利即來，實寓此書店的書皆從東洋（日本）而來。這家以勵學會會員爲股東的書店，僅有一位守店的學徒，其餘由社員們輪流當班。所售書刊均爲寄售，賣出還錢，銷不完退還，以八折歸帳。因此，幾個窮書生，無須多少資本，便開了家微型（也是新型）書店，對蘇州引進外來新思潮，開拓士子眼界有裨益。東來書庄開社會新風氣，生意上也順利發達，不足三月，已是對本對利，不到一年，資本由一百元發展爲五百元。有了盈餘，社員們也從不分紅，在鬧市玄妙觀西首施相公衙口處覓得一開間上下樓房，毎月租金十元，又添一位店員，大家公擧包天笑爲東來書店經理。雖然此職無分文薪金，屬義務性質，但也使他興奮了幾天。包天笑得到的唯一好處是，不論什麼書刊都能先睹爲快，使得許多上門求學者提問時他都能略説大意或代爲薦書。因而，東來書庄聲譽鵲起，蘇州周圍幾個縣如常熟、呉江、崑山的學人得知這里可以購書而不必赴上海，一時趨之若鶩。包天笑因此結識了曾孟樸、呉訥士、金松岑、楊千里等諸名士。可以説，開辧東來書庄是包天笑渉足編輯出版的先聲。
　　當勵學會成立之日，同仁們便有兩個志願：一是辧書店，一是編輯出版一種月刊。在東來書庄開辧後，由於迎合風氣，經營得法而略有盈餘，緊接着便創辧了《勵學譯編》。
　　《勵學譯編》是我國早期飜譯刊物之一，1901年４月３日創刊於蘇州，爲包天笑、汪郁年、戴昌煕等所倡設的勵學社主辧。其辧刊宗旨正如刊名所示，爲譯介刊物，“采東西政治，格致諸學”。我們現在所看見的其中篇目有《歐州近代史》、《印度蠶食戰史》、《化學初�》、《普通地理學》、《日本政體史》以及包天笑、楊紫麟合譯的被後來魯迅稱爲“一本當時震動一時的小説”《迦因小傳》（《二心集・上海文壇之一瞥》）。在創辧《勵學譯編》之前數月，包天笑曾在上海《蘇報》臨時代理《詩鐘社》編輯數日，所以，我們仍將創辧《勵學譯編》視作他編輯報刊之始。該雜誌是木刻印刷的。當時蘇州還沒有鉛字印刷機構，編者與蘇州聲譽頗著的毛上珍刻字店接洽，毛上珍覺得這是一筆很大的生意，概然應允合作。稿件是由勵學社中既有國學根底又略通日文者從日文譯出，一部分譯稿由楊廷棟、楊蔭杭等摯友提供，均爲義務譯介，無稿酬可言。毎期三十頁印刷，當時中國尚無可供兩面印刷的紙。這�集資刊物銷量爲八百�，這在當時對於１�地方刊物已是十分可觀的了。因是木板印刷，如脱銷可臨時加印。除蘇州本城外，附近各縣乃至日本某家圖書館都來信索取，曾轟動蘇州知識界。東來書庄擔任総發行工作，如批發毎期二角、全年定古則十二期爲二元。大約不足一年這�木刻雜誌因銷路減少、經濟不足等經濟問題而停刊了。
　　過後不久， 1901年10月21日，包天笑又辧起了《蘇州白話報》（按：包天笑《釧影樓回憶録》説，在《勵學譯編》停刊後，“過了一、二年，我又辧起了《蘇州白話報》”。此爲回憶之誤。査《勵學譯編》創刊於1901年４月３日，《蘇州白話報》創刊於同年10月。二者僅隔半年）。該報是旬刊，三十二開木刻綫裝，毎册僅八頁。館舎設在蘇州護龍街砂皮巷口，巻首披露“主人翁”即編輯發行人有六人，這些人大都是股�者，而刊物編輯、校對、發行則由包天笑一人承擔。我們可以將該報視作體現包天笑早年辧刊宗旨的一個樣品。《蘇州白話報》是編者在陳叔通、林白水等人創辧《杭州白話報》的鼓舞之下而倣效創辧的，它設“論説”、 “新聞”、“演報”、“歌謠雜録”、“飜譯”等專欄，毎册頭篇是“論説”，宣傳該報政治、社會政見的重要文章；隨後是數篇通過精選，夾敘夾議，融入編者觀點的“新聞”，“演報”則是將其他報刊文言文章演化成白話文。各專欄文字平易通俗，在應停頓處空一格，以便讀者斷句。並在一些稍爲複雜，新奇的外來引進詞語下運用小字加注釋。《蘇州白話報》倣康、梁諸人倡“開通民智”説爲該報宗旨：“爲開通人家的智識“（《蘇州白話報‘簡明章程》）。運用白話體現這一宗旨，便文化水準較低的人“容易�l”（《蘇州白話報‘簡明章程》）。毫無疑問，該報屬當日盛行一時的資産階級改良派刊物，在革命派與改良派闘爭剛剛拉開序幕之時，編者沒有認識到革命與保皇的尖鋭對立，所以一方面贊同戊戌變法，鼓吹新政，寄希望於清政府改弦易轍，對李鴻章持肯定態度；同時也不反對民主共和制。它主要從以下幾方面向讀者宣傳揚自己的政見：首先，宣揚愛國保種，弘揚民族主義。如在第一册論説《國家同百姓直接的關係》中説：“做了那一國的百姓，便要愛諸那一國的國家”，“大家要曉得國家究竟是什麼物事做起來的�？便是合�那些小百姓做起來的。儻如除去了小百姓，便�里去尋出國家來？”掲示了民爲國之本的道理。在不少文章中，就國勢頽敗，危如累卵的局面一再疾呼：“現在外國日日在想瓜分中國，這情形是極危險的了”，“恐怕事到臨頭，要來不及了”；而古老的中國“有如一只破船，飄在大海中”，全國百姓“不論士農工商，不論婦女小孩子”，“就該大家替國家爭一口氣、出一點力”，否則，“等到國破家亡，那就只好做人家的奴隷、牛馬，來世不得出頭”(《蘇州白話報》第二册《論大家要爭氣出力》)。行文暢達、通俗、口語化、宣揚了深受儒家文化浸泡的愛國主義和資産階級民主主義國家觀。該報對飯店客棧中常見的“莫談國事”標語進行�撃*1，又反對義和團篭統排外的觀點，力主應善於學習西方的進歩事物，才能自主於世界民族之林*2。其次，該報力主新政，宣揚革除弊端。可以看出，編作者對腐朽化膿的專制政治是十分不滿的，對清末官吏貪贓枉法、庸俗無能、玩忽職守、愚昧無知、揮金如土的丑行作了尖鋭的�撃*3。包天笑自己飜譯的連載論説《對清策》(日人添田壽一著）將中國百姓“愛錢如命”、“沒有愛國熱情”等弊病歸之於中國制度的産物，但未能進一歩掲示究竟是什麼樣的制度造成了百姓的蒙昧、落後。編者僅僅寄希望於新政，在《新政可行》、《裁撤冗官》等新聞中，對裁撤冗官、停止捐納、廢除八股、發行報紙等新政措施大加贊賞。其三，該報宣揚興辧新學、普及文化、男女平等等思想。編者爲中國廣大百姓缺乏起碼的科學文化知識而痛心疾首，指出西方各種學科迅猛發展，可謂“沒有一事不學，沒有一人不學”，而“我中國一些也沒有，可不是蒙蔽極了”，呼吁中國人無論貴賊都要“長些學問”，否則無異於“飛禽走獸，渾身扁毛的畜生”（第３册《學問的世界》）。編者以教育救國論爲武器，在《獨立創辧學堂》、《諭催興學》、《學堂將開》等新聞中，贊揚出資辧學的官紳。�外，編者力倡男女平等，包天笑在《論女學》中（第九册，《變法通議之一》，署名釧影樓）主張大興女學，認爲男女一樣，“都要讀書明理”，婦女就業是婦女獲得解放的途經，而無業則是仰男人鼻息的原因，婦女不能再作爲男人的附屬物了。該報反對女子纏足，支持發題“不纏足會”，列擧纏足禍害，憤怒地責問：爲什麼全世界里：是中國漢族女人“平白無敵，有什麼罪大惡極，一個個把他一雙脚扎傅起來？” 敦促除去這一“造下了彌天大罪”， “無極無量的風俗”（第５，６册《論婦女纏足的大害》）。
　　由於《蘇州白話報》深入淺出，簡要明白，令婦女所喜愛。包天笑辧此刊“本來不想賺錢”，“只是想開開風氣”（《釧影樓回憶録》），他雄心勃勃，欲辧成具有全國影響，與《杭州白話報》相�美的刊物。在出版第一册時，除在蘇州有發行所和兩個代售處，還在上海《中外日報》和杭州《杭州白話報》設代售處。到第五册，北京、安慶、江西、無錫等通都大邑均設代售點。同時，該報還寄售《天演論》、《新政眞銓》及勵學社出版的書籍。但是，由於是木刻雜誌，費工費時難以和新式鉛印期刊從經濟上抗爭，僅三個月即告停刊。
　　在包天笑辧刊物初期，其編輯出版上有三個特點。一是思想上介乎於革命派和維新派之間，充當二者的傳聲筒。在西方進歩學説和傳統儒學的薫陶下，表現了對兩者的折中騎墻態度。二是由單純的譯介轉向以撰寫論説，編訪新聞並力求行文平易明白，服務對象和服務手段十分明晰。三是編輯、出版、發行三位一體，注重發行點的設置和效果，並沒有推銷刊物的総發行處――東來書庄，逐歩形成具有現代化意識的編輯出版觀和出版的經濟效益觀。

二

　　早在1900年，包天笑曾去江蘇候補道員�光典家任家庭教師，抵南京後雖未做教師，却受�光典的薫陶，並在�家博覽羣書，不斷豐富了自己的文化積累。�光典，字禮卿，合肥人，張之洞任兩江、湖廣総督時，曾先後聘爲主講江寧和兩湖書院，後以道員發江蘇，曾建設創立江寧高等學堂，所師友多當代名儒。�是舊營壘中較具維新思想的官吏，精通訓詁、目録學。包天笑寓居�家時，結識了張季直等維新派著名人士。在《蘇州白話報》停刊後不久，包天笑受�光典委派，在上海籌備金粟齋譯書處。所謂“金粟”者，原有二重涵意，一爲金屬與糧食，典出《後漢書・光武帝紀下》：“初，王莽亂後，賃幣雜用布帛，金粟，是歳始行王銖錢”。二為佛教金粟如來之簡稱，典出王巾《頭陀寺碑文》：“金粟如儀，文殊戻止”。嗜佛學精儒學又心儀新學的�光典將此書處定名“金粟”，無非是表明自己心迹，視譯介如國人必需之金屬、糧食，此次西學東漸猶如漢代佛學入華夏，經與儒學融合、改造，完善中國的傳統思想。
　　包天笑與汪允中到上海主要是籌劃金粟齋爲嚴復、葉浩吾兩人編輯刻印著作。此時，嚴復因飜譯出版了《天演論》名噪一時，聲震中華，加上他信、達、雅的譯筆，幾乎知識界人人爭説嚴幾道，個個人手一册《天演論》。在文壇上走紅，在思想界大放異彩的嚴復在官塲仕途却分外失意，僅僅是直隷候補道，經濟桔據，不得不向�光典借債三千元以糧稻謀。因還不起債，便將正譯出的幾部政治著作作爲償債給了“金粟齋“。這是嚴、�互利的事，嚴復無資出版，也無人肯承擔印刷發行。而�光典嗜新學，加之嚴復的典雅譯作爲人稱道，印發嚴譯既博得開風氣之美譽，又不愁推銷不了。這批著作包括《穆勒名學》、《社會通銓》、《羣學肆言》、《原富》等七部。包天笑對於編輯、校對、出版、發行嚴復做得十分細心，因爲嚴復之譯文爐火純青，其人也聲名遠播，生怕錯了幾個字便原意盡失。�光典將處理權統統授於包、汪兩人，自己很少過問。他們在上海尋訪了呉雲記印刷所和商務印書館，並與商務的經理多次洽談，最後將嚴譯大半交給商務印書館。此後，包天笑小心翼翼地從事編校工作，不敢武斷改動一字，可疑之處，総是再三揣摩。這些由他編校的著作，雖然沒有《天演論》那麼震動一時，但也在學界四處流傳，爲古老的中國引進西方進歩思潮作出了積極的建樹，進一歩打開了西學東漸之大門。必須指出的是，在現代幾乎所有論述近代中國飜譯史的著作中，都將印行嚴譯歸功於商務印書館，而遺漏了包天笑和金粟齋爲嚴譯作主的貢獻，少量論著也僅僅提及1905年於金陵金粟齋木刻的《穆勒名學》（最早只出二册，後重新刻印，凡八册），這是有失公允的。由於四處奔走印行嚴譯，包天笑在這時結識了學界和出版界大批名流，如薛錦琴、章太炎、呉彦復、沈翔雲、馬君武、林白水、章行嚴、張元濟、鄭孝胥、蒋觀雲等。
　　在編印嚴譯的同時，包天笑又編輯發行了當時被視作禁書的譚嗣同的《仁學》。那時，日本的中國留學生將五本在横濱印行的《仁學》，寄給包，他分送給�光典等師友，但許多朋友聞訊後紛紛來索取。包再託人在日本購買時已售完，不知何時再版。這便誘發了他在國内出版《仁學》的念頭。他與夏瑞芳洽談後，得到了支持。商務在租界中，不怕因印行被清廷殺戮的“重犯”著作而獲罪，問題是包天笑一時無法籌劃一筆錢來開印。在具有反清意識的朋友解嚢相助下，終於將此事完成。印此書是出於一種強烈反清愛國熱情，並無絲毫靠印禁書來謀利的想法，完全是爲了尊重先烈的遺著，來取“定價低廉”、“半送半賣” 的發行方針（《釧影樓回憶録》）。出版後，很快被知識界索取和購完。一直到包天笑晩年回憶此事，仍爲自己在青年時代以編輯出版事業爲武器，爲推飜封建專制盡了責任而做了一筆“蝕本氣意”感到欣慰。1903年初，金粟齋譯書處因經濟困頓停業了，包天笑經葉浩吾介紹去了啓秀編譯局幹了三個月編輯，因編譯局負債而退出；又去廣智書局編譯所當了短期日文工程科學書籍飜譯，因對科學著作甚感生疏也不感興趣，便由蒋觀雲邀請去了蒋所辧珠樹園譯書處擔任編輯。此三處均是短期逗留，走馬觀花，被包自己稱之爲“巡遊譯書處”。
　　從上海返回蘇州已是1903年10月，東來書庄同人星散，因管理不善已停業了。正逢上海南洋公學大鬧風潮，在風潮鼓舞下，蘇州學界在開明人士資助創立了呉中公學社，包天笑被聘爲教師。1904年１月，呉中公學社創辧了《呉郡白話報》，包天笑再次在故土主報政，充當編輯。《呉郡白話報》是《蘇州白話報》的延續，１月31日創刊，半月刊，由該報社編輯發行，開智書室爲総發行。發刊詞稱其宗旨爲“把各種粗淺的道理學問，現在的時勢，慢慢地講給�們知道”。據所見該刊第一期設有以下篇目：《做呉郡白話報的縁故》；論説：《普告蘇州人》；學術：《農學問答》、《人學》；緊要新聞、蘇州新聞：《撫臺是不要錢的》；歌謠：《蘇州碼頭》、《吃鴉片五更調》；詼諧：《乞馬國》；譚叢：《看！看！！看！！！這一班能説不能行的老鼠》；來稿：《論什麼叫忠什麼叫孝》；調査：《蘇州城内各日報銷數》等。從《蘇州白話報》宗旨“開通人家的智識”到《呉郡白話報》的宣揚“粗淺的道理學問，現在的時勢”，其宗旨是一脈相承的。
　　這一段編輯生涯，從金粟齋譯書處而巡遊各譯書局而辧《呉郡白話報》是包天笑整個編輯生涯的一個積蓄期，不但充實了他的編輯技巧、調整了思想的立足點，也爲進一歩走向報界大舞臺做了人事關係上的準備

三

　　1904年冬，包天笑由彭誦田推薦赴山東青州府中學任監督兼體操教員。這時，《時報》創刊未久，他不僅訂閲還向該刊投稿，因而結識了《時報》主持人狄楚青、主筆陳景韓。同時，又與小説林曾孟樸、徐念慈取得聯系，應邀譯日文小説並創作文言短篇小説。與狄、陳、曾、徐的結識爲他躋身大都市正式擔任編輯，從事著譯工作找到一個契機。1906年包辭去教職後赴上海，曾、徐兩人來寓所訪包，邀他去小説林編譯所專寫小説並兼編輯。但是，包天笑已答應去《時報》館，未能應允。他與《時報》談妥了條件，毎月撰“論説”六篇，其餘寫小説，月薪八十元，後又改爲主編外埠新聞和撰寫“時評二”。
　　包天笑在《時報》任職期間，正是中國報刊文體變革開拓時期。其文體從古典文學中脱穎而出，成爲獨立的體裁，並日趨成熟，各種新聞樣式不斷創新，各種流派不斷湧現，各種文體包括消息、通訊、言論、副刊文字及新聞圖片，資料的密切配合，便報刊開始演變爲現代意義的傳播媒介。包天笑是這塲變革中的積極主動參與者和努力實踐並有所建樹的革新者。包所參與親筆撰稿的“時評“在諸種報刊林立爭艷中獨標一格的。時評即新聞評論，它與政論有相同之處也存在明顯的差別，尤其是時評需抓住某個新聞事件，分析該事件發生的原因，性質和影響，具有強烈的新聞性，寫法上比政論短小、集中。當時，梁啓超的時務政論，嚴復、章太炎的古典政論已難以滿足報紙的要求。包天笑以具備編輯《蘇州白話報》等的初歩經驗，在《時報》主時評之時借鑑《史記》中“太史公曰”和《聊齋》中“異史氏曰”的傳統論説並加以改造，將時評與當天新聞緊密配合，作爲經常主要的手段出現在《時報》上。這些時評寫法稜角分明，生氣盈然，筆調冷峻，指陳時弊，分析問題，文字簡潔，吸引了廣大讀者。這些時評往往謬謬數語，一句一段，層層深入，精警醒目，一氣呵成，令人咀嚼回味。《時報》的時評使報紙找到一個新聞和評論相配合的好形式，各報競相模倣，風靡報界，《時報》標榜它主張適合於時，隨時而變，擺出一副允協厥中，不偏不倚的架勢，實際重心偏於“專講平和，專講立憲“代表維新派資産階級改良主義政見的報刊，與康梁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時時表現出維新派陣營政治上的軟弱性。但是，在愛國這一重大原則問題上仍然體現出鮮明的態度。尤其是1904年前後關於向英國爭回粤漢鐵路權和1905年前後關於抵制美貨購買國貨的新聞宣傳，一定程度上維護了民族尊嚴和滿足了本國資産階級的經濟要求。包天笑對《時報》的主要建樹是它負責“時評二”＜即各埠新聞評論＞時，以短小精悍、冷峻明快的文字、密切配合當天重要新聞，以提高新聞的導向作用。在新聞編輯排版技巧上，包從昔日《蘇州白話報》等刊基礎上邁進一大歩，有了令人注目的創新。版面活躍，“務求顯醒”，在使用各種字模時，“一號二號三號四號五號六號字模及各種圏點符號倶行置備。其最要緊之事則用大字，次者中字，尋常新聞小説，“論説批評中之主眼，新聞中之標題，皆加圏點，以備識別”（《時報發刊詞》）。這種編排方式在當時屬首創，對促進國内報界業務有一定的促進作用，更是木刻《蘇州白話報》難以企及的。在編輯《時報》同時，包天笑應允小説林社邀請，兼做編輯，並以秋瑾殉身爲題材，撰寫《碧血幕》供《小説林》刊用。
　　如果説包天笑在《時報》主時評時對報刊的建樹僅僅是《時報》羣體編輯思想的反映的話，那麼他主持《時報》副刊《餘興》、《滑稽餘談》、《小時報》的筆政則基本上可視作他一人之獨創，更能體現其編輯作風和觀點。自1897年上海《字林滬報》副刊《消閑報》問世後，中國報刊史上才有了第一張眞正的副刊，使新聞、評論、副刊、廣告成爲中國報紙“四大件”，副刊與正張配合，成爲鼓吹政見，表現情趣的第二陣地。《時報》的時評已在當時領各報風氣之先。繼而，由包天笑主編的副刊《餘興》再次爲報紙副刊編輯工作提供有益的借鑑。那時，與《時報》齊名的《申報》、《新聞報》僅將雜文類刊於新聞之後加以點綴，還處於“報屁股”階段。《時報》先着一鞭，獨歩溪徑，特辟《餘興》。包天笑不但自己常在《餘興》上撰文，還組織在滬一班著名文人如范烟橋、畢倚虹等寫稿，大都爲滑稽諷刺小品，刊登後無稿酬，贈購書巻專購狄楚青所辧有正書局所出版之書。這一着是高明的，既招徠作者，滿足市民階層的欣賞趣味，又推銷自己發行的書籍，可謂是一箭雙彫的經營之道。後《餘興》索興亮出底牌，打出旗幟，改名《滑稽餘談》，把作品分等定級，發給稿酬，毎到月終，公布作者名單，以提高作者社會知名度。這時包與畢倚虹共同編輯，増加廣告面，篇幅隨廣告而伸縮，並利用自己廣泛的社交擴大作者面，豐富作品題材。如長篇連載有周痩鵑《霧刃碧血記》、包天笑《大寶窟》、蔭吾《漁父夢》、雪石《官途歸》等；雜談有周痩鵑《讀史隨筆》、蔭士《海外叢讀》；飜譯有《九十三年》；筆記有狄平子《秋星閣筆記》、包天笑《釧影樓劇話》等。五花八門，彩色繽紛，將文人氣息和市民味揉和一體，吸引衆多的讀者。後來，包、畢又將《滑稽餘談》改名《小時報》，内容日趨繁雜，分小言，小專電，小新聞，小飜譯，小調査，藝術界消息，影戲界消息，大至宇宙，小至蠅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事不嚢括其中，其趣味性日趨濃烈。並出特刊，如梅蘭芳演《西施》，《小時報》特辟《西施》專刊。它上面發表了長篇小説畢倚虹《黒暗上海》、沈太�《東華瑣録》以及《靜照軒詩話》、《繁露閣曲話》、《説體鈎元》、《電影雜談》、《談聯》、《廿六年前上海回顧》等，談藝論道，掌故資料一一掲載。又刊文公直、汪榮寶、袁寒雲、趙次公等舊體詩，並刊《瀑布》等白話新體詩，文藝氣息日益濃郁，詩文薈萃，成爲滬上文人以文會友的塲地，顯示了包天笑以儒雅，趣味爲宗旨的辧刊思想。顯然，這是包天笑早年辧白話報宗旨的一次質的轉變，將其編輯生涯劃分截然不同的二段。
　　包天笑在《時報》時，不僅僅擔任時評和副刊的編輯，其重要的建樹體現在主編小説雜誌《小説時報》和婦女雜誌《婦女時報』。
　　《小説時報》創刊於1909年10月，小説時報社出版，有正書局發行。狄楚青不但創辧《時報》，還創設小説時報社，有正書店，三位一體。《小説時報》宗旨與《餘興》等副刊相同，只是專載小説而已，封面都爲時裝仕女，内容有短篇新作如包天笑《一縷麻》、《夢》、《絳衣女》等，長篇新作有高陽不才子《電世界》、�鐵樵《豆蒄葩》、包天笑《六號室》，包與蟠溪子合譯《鏡臺寫影》、《大侠錦�客傳》等，均開長篇小説一次登完先例。至1917年共出三十三期後停刊，隔四年後復刊，仍由有正書局發行，但主編易主爲李涵秋。《小説時報》在創辧過程中，網羅滬上著名文人，發表了數百萬言作品，最知名者有李涵秋《怪家庭》、程膽廬《饕餮使》、許指嚴《白雲片影》、鄭逸梅《一個開風氣的女學生》、周痩鵑《隣人之妻》等，大多爲滬上鴛派文人。
　　《婦女時報》是包天笑在《時報》時代又一編輯成果，它創刊於1911年６月，原定月刊，但從未按期出版，實際上是不定期刊物，並後歴時六年之久。其辧刊宗旨在第一期《徴文例》中説：“本報以提倡女子學問，増進女界知識爲宗旨”。封面爲彩色婦女照，巻首及插圖均爲銅版精印，毎册百餘頁，計六萬言。其作者有�代英、湯修慧、錢�蘭、呉征蘭、冰心、江紐蘭、汪杰梁諸人。因爲它是一�綜合性期刊，通過對它的分析，進一歩探索包天笑的編輯思想。
　　作爲深受舊學薫陶和經受歐風美雨洗禮的包天笑，在滿清專制皇朝行將崩潰的最黒暗年代中，迎合時代的潮流，想爲中國婦女的能放做點貢獻。《婦女時報》的《發刊詞》表達了編者的心聲：“近世以來，歐風美雨，震蕩吾神皐，吾女界諸姉妹，亦�於國勢之日盛，世道之日微，思有以扶持之。雖女學光明，僅於此沈霾黒暗中開一綫，雇亦雅不乏明敏通達之閨彦。與夫憂時愛國之女士，時賜偉論，�以喚醒同胞之迷夢，同人等於是謀爲月刊，不敢謂於吾女界發其光芒，亦紹介所得，以貢獻於國民，則本志應盡之職務也”。發刊詞所反映的見解已超過了包天笑在以前幾次辧刊的宗旨，已接觸到封建專制下更深層更具體的婦女問題。原來，編者希望除編輯之外，撰稿者應以女性爲主。但是，集稿後發現這一想法過分脱離了當時中國的實際情況。那時，婦女能斷文識字者尚屬少數，能撰文論説的更是鳳毛麟角。包見來稿手筆大都幼稚拙劣，不堪卒讀，而少數文理通順者則爲男人捉刀代筆所爲。能寫舊詩詞倒有幾位淵源於家學的大家閨秀，但辧婦女雜誌屬設詩詞專欄，僅僅聊備一格，既然宗旨是開發新知識，不能以詩詞見長。所以，“在這樣過渡時代，《婦女時報》中寫稿的，便不能不以男子充數了”（《釧影樓回憶録》）。
　　《婦女時報》在辛亥革命前，已感到國家處於危亡之際，對清政府的專制，無能，腐敗徹底絶望*4。呼吁婦女們迅速奮起，爲挽救中國之頽勢而闘爭*5。但武昌起義後，由於沒有思想準備，採取了中立態度，對革命派和清政府雙方都不得罪，取傍觀立塲*6。但是隨着形勢發展，《婦女時報》在觀注之後毅然傾向革命，態度日趨明朗*7。盛贊反清義士爲“巾幗英雄，令人敬佩，顧上馬殺賊，下馬草露布，吾女軍人中安得無此氣概”（第五期《編輯室》），至六期出版年月改爲民國紀元，並在文章中説：“傾滿清政府而建共和政體，男人人有責任在也”，“吾女界中人，國民之一部分也，欲有大漢國民之資格，男人人有革命之思想”（《女子從事宣言書》）。它積極支持婦女參政，用大量篇幅介紹各國婦女運動和女中豪傑，引薦新思潮，開闊中國婦女眼界，激發知識婦女爭取自由、平等而努力。1911年底，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參議院否決女子有參政權，這一決定引起婦女強烈反對。《婦女時報》掲載文章表示觀點，有以進化論觀點反駁之*8，有從女子參政與共和之關係進行説明*9。但是，由於編者的維新派立塲根深蒂固，時時表現其動搖性和軟弱性，在反動政府提倡封建道徳，鼓吹復古時，《婦女時報》也尾隨其後，人云亦云地鸚鵡學舌*10。辛亥革命之後，志士仁人興起倡導民主、科學，爭取婦女解放的新文化運動，《婦女時報》也受其影響，刊發了�代英《科學家之結婚觀》一文。重視女子教育是《婦女時報》的特色，它強調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借鑑歐美女子教育經驗，促進中國婦女求職的新思潮。毎期還刊載中外小説，主要作者有包天笑、畢倚虹、徐卓呆、周痩鵑、陳冷血等一班人，題材以反壓迫，反對封建婚姻，反帝愛國爲重點。
　　総而言之，包天笑主編的《婦女時報》雖然局限性相當嚴重，但它對傳播文化科學，提倡婦女解放，婦女參政起了很大的作用。並刊裁有關婦女的各種史料、資料，使後人了解那段歴史、那個社會，爲研究清末民初的婦運史、婦女教育史、婦女職業史提供了難得的佐證。
　　1912年初，包又應張元濟邀請在商務印書館編譯所兼職，繼金粟齋譯書處之後再度與他們合作，利用自己編輯《時報》新聞，諳熟民初政壇的有利條件，編出《中華民國大事記》。同時，應日本新聞界之邀，與當時中國新聞出版界風雲人物《申報》張竹平、《時事新報》馮心友、《神州日報》餘大雄、《中體新報》張羣等赴日訪問考察日本的新聞出版社，歸國後撰有《考察日本新聞略述》。
　　此次包天笑兼職於商務印書館，發展了與它原來的友好關係。他在此先後在商務印書館辧的著名的《教育雜誌》上發表過《馨兒就學記》、《孤雛感遇記》、《埋石棄石記》、《苦兒流浪記》、《青燈回味録》、《科學者之家庭》、《雙維涙》、《二青年》等著譯，這些作品不久又差不多由商務印書館印行，其中三部作品獲得民初時教育部嘉獎。這次兼職主要是編輯國文教科書和課外讀物《新社會》。張元濟因慕包天笑長於撰寫教育小説，能體察兒童心理，聘請他重新編寫國文課文。包雖短期執教，但從未渉足過編教材領域。爲編這四册課文，他謹慎行事，各方請教，與同事莊百珍、嚴練如等斟酌砌磋，請高夢旦、蒋維喬等行家批閲，審定，生怕誤人子弟。國民課本編成後在高夢旦提議下他主持編寫爲培養徳、智、體三者，破除迷信，改善家庭，戒絶嗜欲，勵行節儉的小學生課外讀物《新社會》。総之，在《時報》（包括兼職商務）時代的包天笑，爲中國近代出版編輯事業做出了傍人難以代替的建樹。

四

　　包天笑有了編輯《時報》副刊以及《小説時報》、《婦女時報》的經驗，一直躍躍試試想辧一�完全體現個人藝術趣味的純文學刊物。1915年和1917年他主編了中國新文化運動釀�期著名的《小説大觀》和《小説叢報》，從而奠定了他作爲著名編輯家的歴史地位。
　　《小説大觀》創刊於1915年８月，1921年６月停刊，由上海文明書局發行，共十五巨册，毎册三百餘頁，銅版插畫十餘頁，屬當時罕見的巨型文學期刊，出版後十分暢銷。關於雜誌的定名，包天笑在《釧影樓回憶録・我與雜誌界》中説：“《小説大觀》是一種季刊，一年出四期。小説雜誌的有季刊，此爲創始，後來遂有《文學季刊》之類。爲了這《小説大觀》四字，我頗與沈知方（文明書局的主持人）爭執一下。我想用《今小説》三字，否則老老實實用《小説季刊》四個字。因爲那時候，坊間所出的書，都是用大觀兩個字，使人一注而知是洋洋大觀哉。因此編了許多法律書的人，便稱之爲法學大觀；搜集許多筆記而刊刻成編的，稱之爲《筆記大觀》，更有所謂《清朝野史大觀》，甚至於還有《書畫大觀》、《魔術大觀》等等，大觀兩字，早已用得濫了。然而他們書賈，是注意生意眼的，用大觀兩字，足以表示内容豐富”。包天笑的《小説大觀》第一期例言是一篇近、現代報刊界著名的反映編輯思想及技巧的文字，其中精要處有：
　　△毎集所登小説，均首尾完全，除篇幅極長至十餘萬字，或二十餘萬字，分上、下巻，或上、中、下巻。
　　△所載小説，均選擇精嚴，宗旨純正，有益於社會，有功於道徳之作，無時下浮薄狂蕩，誨盗導淫之風。
　　△所載小説，均當世有名文家。所有撰譯，皆負責任，決無東鈔西襲，致頭換面之弊。
　　△無論文言俗語，一以興味爲主，凡枯燥無味及冗長�沓皆不采。
△毎集用大本，均用四號字排印，不傷目力。紙張清白，以各種小説均有圖畫，如近世之美人，各地之風俗，佳勝之風景，珍祕之名畫。
　　上敘《例言》反映了包天笑的文學旨趣和編輯方針，力求“選擇精嚴”、“宗旨純正”、“有益社會”，注重“興味”，注重可讀性，字畫並重，圖文並茂，説明了編者在注重社會效益時，不放松經濟手段，以便編輯部在兩方面獲益。同期中編者撰有《宣言短引》，其中盛贊梁啓超論小説“熏、浸、刺、提”四種功用和狄楚青“繁簡、古今、蓄泄、雅俗、虚實”五原則後提出小説創作是“欲治病，先培醫”觀點並作了形象的補充，將小説視作醫治頑俗頽勢的良醫，但又認爲不能將“小説之力甚偉”寄託過甚。這可視作對《例言》中的編輯觀一種補充。《小説大觀》網羅大批名家，但就其作品毎與包天笑所界定的辧刊宗旨尚有距離。這是編者過分注重商業效果，在十里洋塲，人欲横流的大都市中難以克服的弊病，又與編作者的政治眼界、藝術旨趣有一定關係，濃厚的改良觀和過分注重興味都會給刊物帶來不良的影響，顯然，這不是包天笑本人所能克服的。《小説大觀》發表過包天笑《瓊島仙葩》、《人耶非耶》、《�井軼譚》、《復車》，葉小鳳《如此京體》、《蒙邊鳴筑記》，張毅漢《劫海鴛盟記》，趙�狂《死死生生》，劉半農《賣花女侠》、《髯使復仇記》，天虚我生《車窗幻影》，畢倚虹《斷指手印》，周痩鵑《至情》等長篇，後由文明書局刊印單行本。其作者還包括蘇曼殊、聞野鶴、林�、姚�雛、程小青等一大批南社健將或鴛派文人。
　　在《小説大觀》創辧同時，包天笑又於1917年１月與錢病鶴同編《小説畫報》，包負責文字，錢負責圖畫。此刊爲月刊，有光紙石印。這�刊物編輯宗旨與《小説大觀》基本相同。所不同點是，一，《小説大觀》文白兼載，而《小説畫報》專刊白話。包天笑在首刊《短引》中説，多年編刊，“飜譯多而撰述少，文言�u而俗語鮮，頗以爲病”，指出小説界“竟譯歐文，而恆出以詞重之筆，務爲高古，以取悦於文人學士”，所以，“創茲《小説畫報》，詞取淺顯，意則高深”。二，《小説大觀》著譯並重，《小説畫報》統體創作。三，《小説畫報》是石印而非鉛印，倣日本式綫裝，用各式絲綫，在書背上貫穿，雖爲倣古，趣味實新。四，長篇短制，均有插圖，但不用照相銅版畫，而是倣《點石齋畫報》之形式。這些創新措施，爲出版略注入一股活水，令人耳目一新。該刊發表過畢倚虹《十年回首》、天虚我生《新酒痕》、姚�雛《恨海孤舟記》、包天笑《風雲變幻記》、范烟橋《家寶飄搖記》、劉半農《催租夫》、徐卓呆《石佛》、周痩鵑《娶後》、葉小鳳《母教》、張毅漢《國族之光》等，其作者羣與《小説大觀》相同。

五

　　二十年代以後，包天笑年近半百，精力不濟，難以以個人之力獨當一面主持大型文藝期刊。他主要爲一些同仁刊物撰寫文章，協助他們辧刊。並主持了二�小報刊《星期》和《長青》。
　　《星期》是包天笑以個人爲主主辧的最後一�雜誌，創刊於1922年２月，終刊於1923年３月，共五十期，爲周刊，由大東書局發行。内容以白話小説爲主，兼有少量文言作品。封面“星期”二字雙鈎隷書，風影、劇照、美人均銅版畫，曾出四個專號，分別爲“婚姻號”、“生育號”、“婢妾號”、“武侠號”。包之�一齋名爲“秋星閣”，銅版畫中有陸廉夫所畫《秋星閣圖》。包本人除毎期撰一篇小説外，又用釧影、愛嬌、招花等筆名寫文章湊熱鬧，補白版面。作品有江紅蕉《交易所現形記》（署名老主顧）、不肖生《留東外史補》、張碧梧《眼波》、嚴芙孫《嫁衣》、姚�雛《電子發射器》、胡寄塵《生育問題中的閻王》、羅�公《記盧毅安相人術》等等。《星期》在當時衆多雜誌中雖屬比較嚴肅的，但編者將注重趣味的宗旨推向極至，在新文化運動浪潮前顯得背時，沒有多少影響。
　　在《星期》尚未結束時，上海一幇趣味相投的文人成立了一個類似文藝倶樂部的小組織，取名青社。該社推張枕緑爲文牘幹事，嚴芙孫爲會計幹事，張舍我爲庶務幹事。包天笑、胡寄塵起草社章，決定刊行同仁小報《長青》，包、胡任主任編輯，編輯部設在包的寓所，於1922年９月創刊。這�娯樂性的以文會友的同仁周報是青一色的内稿，印刷費由社員承擔，僅出五期，於10月停刊。發表過程小青、張舍我、范烟橋、包天笑、張碧梧、何海鴎、許�父、沈禹鍾、江紅蕉、胡寄塵、徐卓呆等人諸文作品。至此，包天笑以編輯出版爲職業的生涯告一段落，三十年代後，他雖常有文章問世，但沒有主持過任何有影響的雜誌。
　　縱觀包天笑的編輯出版生涯，我們完全可以説，他是中國近代出版史上有影響的代表人之一，他所做的探索和建樹是値得在近現代出版編輯史上書一筆的。許多論説這段歴史的編輯出版事業的文章，往々遺漏了包天笑，或視而不見，或蜻蜒點水，這是一種應該補救的欠缺。 �

【注】
１）詳見第三册《禁談國事》一文。
２）詳見第八册《論心勿誤用》一文。
３）詳見《内監妄僭》《総統遺産》《委員失體》《論浪費用款》等篇。
４）詳見《婦女時報》第二，三期《婦女時報出版祝詞》。
５）詳見《婦女時報》第二，三期《家政報於教育説》、《濟室女》、《組織女子軍事研究會縁起》、《讀木蘭辭書後》。
６）詳見《婦女時報》第四期《致赤十字會會長張竹君女士書》。
７）從1912年第五期始，該報撮影插畫發生了明顯變化，刊載了《中華民國革新之女兒》、《蘇州大漢報主筆張昭漢女士和陳鴻璧女士》、《中華民國女國民軍》等撮影。
８）詳見《婦女時報》第六期《致某報記者書》。
９）詳見《婦女時報》第八期《説女子參政之理由》。
10）詳見《婦女時報》第八期《論女界之囂張》、十九期《孝感朱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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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o 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