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小説　第19号　1996.12.1

梨　花　大　鼓　興　衰　述　評

左　玉華

　　梨花大鼓，又山東花大鼓（由梨〓大鼓諧音而來），是發源於魯西北農村的一種説唱藝術形式。老蠶《説大鼓》中説：“大鼓以梨花（則山東大鼓）爲最早”。梨花大鼓究系何時産生，其名何時由“梨〓”變爲“梨花”，又成爲“山東”的過程，尚未發現準確記載。明末愛國詞人賈鳬西曾運用大鼓形式作《木皮散客鼓詞》。可見大鼓這種曲藝形式，早在明末清初廣泛流傳。照此推算，梨花大鼓已有四百多年的歴史了。
　　梨花大鼓相傳系由魯西北一帶的農歌發展而成，最早的伴奏樂器用耕地的梨金華碎片，後改用月牙形的兩塊銅板，加上矮脚和三弦，在藝術演唱上日臻完善，在農村廣泛流行。清末，梨花大鼓進入城市，才逐歩形成它的全盛時期。形成了它獨有的演唱藝術形式和風格。
　　梨花大鼓的鼓詞曲本可分爲中篇、唱段兩大類。
　　中篇書有《三全鎭》、《金銷鎭》、《響馬傳》等三十余部。唱段有來自《三國演義》曲目《草船借箭》、《古城會》《戰馬超》等五十余段及反映民間民俗倫理關係的《�娃娃》、《王二姐思夫》、《黒驢段》。還有不少説唱《西廂記》、《紅樓夢》的唱段，《拷紅》、《寶玉探病》、《黛玉悲秋》、《思玉哭丘》等，可謂題材豐富多彩。“梨花大鼓”文學性較強，和其它演唱形式一樣講究徹韵，有十三道大轍，七道小轍，合轍押韵是鼓詞的重要特點之一。
　　唱詞結構，可分爲引文、正文、結尾三部分。組成一段完整的故事，也可開門見山，直接進入故事。
　　句式結構，唱詞平仄要求很嚴，都是一對對上下句組成。有二、二、三的七字句和三、四、三的十字句。
　　唱腔結構，有頭腔即慢板，二行板（慢二行、中二行、快二行）落腔、牌子前，花腔（單八口、雙八口、悲腔、嘆韵）反正二簧，起腔、快板、收尾腔。
　　演唱形式，演員自操鼓板掌節奏，主要伴奏樂器有三弦和銅鼓子四胡。它的音樂屬於板腔結構體，通過演唱和節奏的變化，表達複雜的故事情節，刻劃各種不同的人物形象，具有較高的藝術表現力。
　　演員的演唱講究“字正腔圓”。以情帶聲、聲情並茂。“字正”很重要，講究字的發音位置，字頭、字腹、字尾、發聲收韵。位置對了，聲音也就流暢了。曲藝演員特別注重嘴皮子工夫，有所謂“一句不到聽者發躁”之説。繞口令是曲藝演員的基本功，梨花大鼓《黒驢段》就是用貫口唱法，來體現一個演員的吐字技巧。
　　演員的表演講究手、眼、身、法、歩。
　　手――指手式動作。
　　眼――包括眉毛和肌肉的表現動作，但主要是眼神，表現人物的精神氣質。
　　身――指身段而言。通常採取正、斜、曲、直、仰、俯等姿勢來區分不同人物的性別、年齡、太態特徴。
　　法――指表演的方法及規律。如表情動作的處理、大、小、強、弱、快、慢以及輕巧、圓滑、穏重、明確、含蓄。
　　歩――指臺歩。演員在模擬表演歩伐有大踏歩、小碎歩、齊歩、正歩等根據節目需要靈活運用。梨花大鼓的表演藝術具有一定的程式化和規範性。
　　梨花大鼓有南、北口兩大派，這種流派形成是靠某些優秀演員的拿手“絶活”來體現。這些演員往往有天賦的藝術素質、獨特的表演技巧，形成了鮮明的藝術風格，從而成爲一種流派的代表。北口是指清末時期著名老藝人�h鳳儀爲代表老調唱法，他的演唱特點口語化，很少雕琢、郷土氣息濃郁。南口即黒�S、白�S王小玉姉妹爲代表，是南口創始人。�們的演唱特點：曲調開朗明亮、華麗多變、迂回婉轉、字正腔圓，表演高雅洒脱、大家風範，在大鼓的唱腔中揉進一些小曲及戲曲曲調。對梨花大鼓這門藝術形式的發展有着重大貢獻。
　　劉鶚在《老殘遊記》中，生動地描述了清末最著名的説唱藝人王小玉姉妹（白�S、黒�S）在明湖居説書的高超技藝，黒�S唱得：“字字清脆，聲聲宛轉，如新鴬出谷，乳燕歸巣”，老殘已經嘆爲觀止；�知白�S一唱，回環轉折，高低自如：“那王小玉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o然一落，又極力聘其千回百折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山腰里盤旋穿插，傾刻之間，周匝數遍”。竟使老殘覺得有“説不出的妙境”，老殘對白�S優美的歌喉和唱腔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形容當時的聽衆在王小玉唱到絶妙處的神情：滿園子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少動”，當唱段結束後，“臺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由此可見梨花大鼓在那一時期何等紅火唱盛；一時人材輩出。
　　繼王小玉後的著名藝人有“上半截”、“下半截”、“蓋山東”等。第二代著名藝人，當以我的老師謝大玉爲首的“四大玉”(孫大玉、趙大玉、李大玉)為代表。個個紅極一時，名噪曲壇。
　　謝大玉從幼年跟父親謝化南學芸，十三歳便登臺演唱。1905年-1916年到天津、泰安、奉天、大連、營口、北京等地流動演出。謝老在天津演出有“三脚〓開天衛”之説，在北京曾被選入宮中唱堂會。京津曲藝名家薈萃，聽衆也多是行家，�的演唱不凡，名聲大振，獲得“梨花女鼓王”的稱譽。1916年-1923年，謝老先後在濟南南大明湖望鶴亭、四面亭、南京四門樓、上海大世界、徐州清公祠以及開封、安慶等地演出，連連受到熱烈稱贊，眞可謂曲盡其妙、妙不可言，盛況空前絶後。
　　梨花大鼓逐漸衰落是在抗日戰爭的戰亂時期，炮火連天、飢寒交迫，�里還顧得談技賞藝？當然也由於這門形式本身的弱點，板式死、旋律強、腔彎多、吐字慢等。解放後，黨和政府非常重視對這一古老曲種的搶救、扶持。1957年由陶鈍同志親自登門請“謝老出山”。並介紹到濟南市曲藝團工作，1958年文化部擧行全國曲藝匯演，謝老隨山東曲藝代表隊赴京參加演出。�當時已經六十八歳，演唱《草船借箭》，頭一句唱詞一出口，便以高亢挺拔的聲腔贏得了滿堂彩；一曲唱罷，觀衆熱烈鼓掌，得到了極高評價。
　　我是1960年考入山東省曲藝團的，跟從梨花大鼓泰斗謝大玉老師學藝（謝老是省曲藝團的特聘教師）。當時省、市曲藝團有五名學生學梨花大鼓，我忝列最後一名，是謝老關門弟子。省委分管文教的主要領導很重視這一曲種的繼承與發展，親自指示團負責人，要把最好的學生給謝老，並強調梨花大鼓是我們山東的主要曲種，要在�掘、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改革發展、説新唱新，力求老曲種煥發青春，爲我們新的時代服務。曲藝團負責人也很重視對我們的培養，爲保證我們學習的集中深入，全團去外地巡回演出時，特意把我們組留下跟謝老學習，得謝老親傳《三國》、《紅樓》等傳統曲目30余段，並毎年向省委作彙報演出，我們的學習成績均得領導滿意。我們還配合形勢任務�一些專塲演出，在《劉文學專塲》、《雷鋒專塲》中，梨花大鼓都獻出新節目，演出效果皆能與其它演唱形式比美。我們還嘗試着�改革，演唱毛主席詩詞，如《水調歌頭・重上井崗山》、《念奴嬌・鳥兒問答》等節目，達到了詞曲和諧交融，聲情並茂，既保持梨花大鼓特色，又有大膽突破。由於這一曲種音域寛廣，韵轍流利，不但能�w充分表現革命詩詞的磅磚氣勢，同時也能演唱《王二姐思夫》這樣的柔婉情調，做到細膩傳神。事實證明，梨花大鼓音樂語言的豐富多彩，具有表現各種題材的適應性和藝術優勢，可以做到亦庄亦諧，雅俗共賞。儻能沿着推陳出新的路子，堅持改革試驗，是能日趨繁榮，爲社會主義建設増光添彩的。
　　1993年秋我應濟南社會科學院之邀爲“劉鶚及《老殘遊記》國際學術研討會”的專家學者們演唱了梨花大鼓。一曲《草船借箭》贏得與會全體代表多次掌聲。他們説：過去讀《老殘遊記》覺得寫得太好了，今天聽了演唱有了親身感受對理解劉鶚這段文字更有幇助。梨花大鼓應該繼續得到支持。有些學者還建議在大明湖畔重建明湖居，讓梨花大鼓定期演出。
　　曲藝，是我們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作爲梨花大鼓這一山東的主要曲種，理所當然的是我們齊魯文化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追溯一下它的歴史，我們不難看出：這門曲種的形成、發展，它的藝術特徴、藝術魅力和美學價値，都曾獲得充分肯定和高度評價。對於梨花大鼓這門曲種，我們不能懷疑和否定，而應正確認識評價它的歴史價値和濳在的生命力！

【附】
情系明湖　　左玉華

丹青水墨鵲華圖，佛山倒影水面浮，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北極閣有那元代雕塑，神彩飛揚乃亀蛇玄武。
滄浪亭畫廊分左右，歴代題詠琳瑯滿目，
畫舫迴蕩在碧蓮深處，匯波橋還有那晩照一幅。
當知濟南名士多，海右歴下亭兒古，
太白李�與杜甫，稼軒鐵鉉曾子固。
文人軼事説不盡，鼓聲陣陣梨花書，
劉鶚聽書明湖居，黒白�S獻藝名揚四海五湖。

（1994年山東濟南擧行梨花大鼓演唱會以紀念王小玉、謝大玉兩代梨花大鼓著名藝人。《情系明湖》是左玉華女士爲這次紀念活動所創作的大鼓詞） �

（Zuo Yuh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