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是非　任人評説

●清末小説第20号 1997.12.1

百年是非　任人評説

劉　徳隆

　　謹以此文，記念先曾祖劉鐵雲先生誕辰一百四十周年。
　　謹以此文，表示對《清末小説》出版二十周年的祝賀。
　　謹以此文，供劉鶚與《老殘遊記》的研究者參考。

　　一百年前――1897年。一個中國知識分子奔波在北京與太原之間。他提出利用外資開發中國山西的煤砿。這只是歴史長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絲浪花。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的這一擧動，在當時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下至山西的貧苦百姓，上至當時的皇帝均給予了相當的關注。特別是那些在朝在野的官商們，在京在晉的大員們或襃或貶，或毀或譽。終於，他被擯斥在開發山西煤砿這一事件之外。但是事情並未到此中止。
　　自一百年前中國清代的光緒年間，至今天，一百年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時代，這一事件仍受到研究者的關注。一百年來研究者們根據自己掌握的情況，根據自己的科學知識水平仍在評説這位晩清的知識分子――劉鶚。
　　筆者多年來蒐集有關資料，其中不乏一些關鍵性的，尚不爲人所知的材料；筆者多年來拜讀有關的評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評論。現擇其要者，貢獻於後，以供研究者參閲，並以期能有新的材料的發現。

歴史如是説

　　歴史事實是論證問題最有力的根據。劉鶚欲開發山西、河南、浙江煤砿前後有近十年之久。評説襃貶不一，但至今未見引用劉鶚當時與外商簽定之合同者。下列材料是首次披露的劉鶚辧砿合同。

一．劉鶚與福公司開辧山西煤砿合同：
　　北京福公司與晉豐公司劉鶚，於光緒二十三年九月三十日，即西歴一千八百九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兩面議明，以晉豐公司於光緒二十三年九月初三日。禀奉　山西巡撫部院　批准：自借洋債辧理該砿。現與議定各條款於後：
　　一．福公司允於此次兩面所議合同批准後，即派砿師前往晉省，査勘該屬各砿，開具節略。
　　二．如砿師節略利於開採，福公司允與晉豐公司即借洋債，無逾一千萬兩。並即購辧一切採砿應需機器。
　　三．凡調度砿務與開採工程，由晉豐公司會同洋商經理。而砿中執事，議明総以侭用華人爲是。
　　四．按照晉豐公司與所立初次合同第二款，於開砿贏餘，先提用本官利八厘，又公積一分後，所存余利，除已提百分之二十五分報效　國家外，議定再提百分之二十五分，呈歸　撫憲報用。
　　五．辧砿之期，限亦六十年。以毎砿開辧之日爲始。限滿砿塲與一切機器皆歸　撫憲收回。無須結（給）與福公司分文償補。
　　此合同華、法文各繕兩分，彼此收執。

二．劉鶚與福公司開辧山西煤砿借款合同。
　　光緒二十三年九月三十日，即西歴一千八百九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晉豐公司劉鶚，恭奉　欽命夜那にし巡撫部院胡　批准：自借洋款，開辧晉省砿務。茲與北京福公司羅沙底，立一借款合同。其條款列後：
　　一．劉鶚禀奉　山西撫憲胡　批准，獨自開辧盂縣、平定州與�e安、澤州兩府屬砿務。於請領凭單後，擇要先行開采。辧有成效，以次逐漸推廣。
　　二．劉鶚禀奉　山西撫憲胡　批准，自借洋債，不得過一千萬兩之數。如所派勘砿砿師以此數不敷於用，劉鶚仍可續借，至辧砿贏余。亦經　撫憲胡　批准先提用本官利八厘，又公積一分外，所存余利提百分之二十五報效中國　國家。再此系兩國商人，自相籌借開辧砿務，無論盈虧，與中國　國家，毫不干渉。
　　三．凡調度砿務，與開採工程，即由晉豐公司劉鶚會同洋商經理，而砿中執事，以能多用華人爲是。
　　四．凡開砿所需料件進口，悉照開平、湖北各砿現行章程。一經完納海關税項，一切内地捐輸，概不重征。
　　五．此次開辧砿務，如有虧折，統歸福公司自理。至開辧各砿需購地基，修築要路，総之爲開採獲效所必需者，業蒙　撫憲胡　俯准，格外保護。
　　此合同華、法文各繕兩分，彼此收執。

　　光緒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即西歴一千八百九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欽命山西巡撫部院胡閲准。

　　三．豫豐公司與福公司改定河南砿務合同章程
　　劉鶚云：山西、河南、浙江三處借款辧砿皆僕經手，無庸諱也。僅將河南砿務合同照録於下：

　　豫豐公司與福公司議定河南開砿、製鐵以及轉運各色砿産章程。條列於左：
　　一．豫豐公司禀河南巡撫批准，專辧懷慶左右黄河以北諸山各砿。今將批准各事，轉請福公司辧理，限六十年爲期。應先由砿師勘定何郷、何山、何種砿産，繪圖貼説，禀請河南巡撫査明，果與地方情況無碍，一面咨明総理衙門備案，一面發給凭單，准其開採砿地，勿稍耽延。如系民産，向業主議明，或租或買，公平給價；如系官産，應照該處田則，加倍納賦。
　　二．豫豐公司禀奉河南巡撫批准，自借洋債不得過一千萬兩之數。如所派勘砿師以此數不敷於用，豫豐公司仍專向福公司續借。
　　三．凡調度砿務與開採工程用人理財各事，由福公司総董經理，豫豐公司総辧會同辧理。其出入數簿，請由河南巡撫隨時派員稽査。
　　四．各處砿廠應用華，洋董事各一人，洋董管工程，華董理交渉。一切帳目皆用洋式銀錢出入，洋董經理，華董稽核。各砿廠総以多用華人爲是，所有薪水，皆由福公司發給。
　　五．勘驗砿地，或應打鑽掘井、探視砿苗，應先與地主商明，踏損田禾，酌量賠償。至開砿以後，或因砿�陷，損傷民命房産，應歸福公司撫恤賠償。若定辧一砿，有占民地，必須會同地方官，或向地主租用，或備價購買。秉公定價，務使兩不受虧，方昭公允。所開砿地，無論或租或買，但遇有墳瑩祠墓，必須設法繞越，毋得發掘。
　　六．所辧砿務，毎年所有砿産，按照出井之價，値百抽五，作爲落地税，報效中國　國家。毎年結帳盈余，先按用本，付官利六厘，再提公債一分，逐年還本，仍隨本減息。俟用本還清，公積即行停止。此外所余淨利，提二十五分歸中國　國家，余歸福公司自行分給。以後中國他處有用洋款開采煤、鐵砿者，應請一概倣照此章，將所有砿産値百抽五納税，以歸畫一。再此系商人籌借開辧砿務，如有虧折，與中國　國家毫不干渉。
　　七．公司所開之砿，不止一處，然各砿出入與所有盈余，各歸各砿清理。如或彼虧此盈，不得以此砿之盈，補彼砿之虧，致使　國家應得余利因之少減。
　　八．凡開砿所需料件機器等物進口，照開平各砿現行章程，完納海關正半税項，内地厘捐，概不重征。至開出砿産運出口時，仍照關章納税。
　　九．福公司所開之砿，以六十年爲限。一經限滿，福公司所辧各砿，無論新舊，不問盈虧如何，即以全砿機器及該砿所有料件並房産基地、河橋、鐵路，凡系在該砿成本項下置辧之業，全行報效中國　國家，不求給價。届時由豫豐公司禀請河南巡撫派員驗收。
　　十．毎處砿廠総以聯絡官民預息紛爭爲要。應由豫豐公司禀請巡撫酌派照料委員一人。又設照料紳士一員，由福公司聘請。該員紳薪水，均由福公司籌辧。
　　十一．砿師、工頭，開辧之始，自應選用洋人，儻日後華人中有精砿學、諳習工程者，豫豐公司會同福公司派充此項要職。無關重大責成者，皆用華人，尤宜多用河南人，以開風氣。
　　十二．砿丁亦宜多用豫人，其工價應從公酌定。至砿丁受傷，應如何撫恤；與使用數十年後，應如何酌給養老之費；又平日作工，毎日若干時刻各節，統俟開砿後，再由豫豐公司會同福公司採擇歐美各砿妥善章程，商請巡撫定奪。
　　十三．福公司於各砿開辧之始，即於砿山就近開設砿務鐵路學堂。由地方官紳選取青年穎悟學生二、三十名，延請洋師教授，以備路砿因材選用。此項經費由福公司籌備。
　　十四．豫豐公司所借福公司銀一千萬兩，系約估之數。將來毎開一砿，實需資本若干，由福公司按照所用之數，造印借款股分票，刊刻章程、定期發賣。如華商於期内願買此種股票者，有則無論多寡，聽其買取。
　　十五．華商收買此項砿務股票，應由豫豐公司按照時價漲落，照章代爲收買，或自行買賣，均聽其便。如華紳富商於六十年限内，將某砿股票收至四分之三，即將該砿先期收回。由豫豐公司査報，飭交該華商自行經理。
　　十六．凡於所准砿地，遇有民人先經開採者，不得侵占。如有原主自願租賣，應由豫豐公司會同福公司秉公給價，但不得稍有抑勒。
　　十七．各砿遇有修路、造橋、開浚河港，或須添造分支鐵道接至幹路或河口，以爲轉運該省煤、鐵與各種砿産出境者，均准福公司禀明河南巡撫自備款項修理，不請公款。其支路應訂章程，届時�設。凡爲以上所准各事，其須用民地之處，亦照各局已定章程租買，不得少占民地，仍求地方官代爲保護。
　　十八．毎至年終，或盈或虧，各分砿造具清册，應各請華、洋公正人一名核算無誤。然後刊刻報單，送至豫豐公司察核各砿盈虧，會造総册，呈請巡撫，以凭分咨　総理衙門，戸部査核。並將報效　國家各項一併呈�f。
　　十九．該砿爲中國自主之産，將來中國有與別國戰爭之事，福公司應聽中國號令，不得接濟別國。
　　二十．茲章程華、洋文繕具兩分，各執爲凭。
　　以上“河南砿務合同章程”系由當時総理衙門會同戸部上奏。光緒二十四年五月初二日即西歴一千八百九十八年六月二十日奉　石朱批：依議。欽此。

四．寶昌公司與惠工公司訂立合同章程二十條
　　　　（略）

劉鶚如是説

　　開辧山西、河南、浙江諸砿，起始於劉鶚。此後雖然因種種矛盾，劉鶚被斥爲“聲名甚劣”，並“均著撤退，毋令與聞該省商務”，但劉鶚仍對此關注有加。劉鶚所以如此，可見劉鶚本人文、詩、信函：

一．劉鶚：《劉鐵雲呈晉撫禀》
　　（原文略。可參見拙編《劉鶚及老殘遊記資料》p.127）

二．劉鶚：《砿事啓》
　　（原文略。可參見拙編《劉鶚及老殘遊記資料》p.131）

三．劉鶚：《菩薩蠻》詞四首
　　丁酉七月，由燕赴晉，風塵竟日，苦不勝言。毎夕必以弦歌解之。
　　燕姫趙女顔如玉，鴬喉燕舌歌新曲，挾瑟上高堂。娥娥紅粉粧。　倚窗嬌不語，漫道郎辛苦，披弦兩三聲，問郎聽不聽？
　　客心正自悲寥廓，那堪更聽蓮花落！同是走天涯，相逢且吃茶。　芳年今幾許？報道剛三五，作妓在邯鄲，於今第七年。
　　朝來照鏡着顔色，青春易去誰憐惜？挾瑟走沿門，如何托鉢人！　行雲無定處，夜夜蒙霜露；難得有情郎，鷄鳴又束裝。
　　狐悲兎死傷同類，荒村共掩傷心涙，紅袖對青衫，飄零終一般！　有家歸不得，歳歳常爲客。被褐走江湖，誰人問價沽。
　　右調《菩薩蠻》，皆紀實也。男子以才媚人，婦人以色媚人，其理則一。含詬忍恥，以求生活，良可悲已！況媚人而賈用不售，不更可悲乎？白香山云：“同是天涯淪落人”。湯臨川云：“百計思量，沒個爲歡處！”我亦云然。

四．劉鶚：詩兩首
　　登太原西城
山勢西來太山卒山酋，汾河南下日悠々。
摩天黄鵠毛難滿，遍地哀鴻涙不收。
眼底關河秦社稷，胸中文字魯春秋。
尼山渺矣龍川去，獨立蒼茫歳月遒。
　　太原返京道中宿明月店
南天門外白雲低，攬轡東行踏紫霓。
一路弦歌歸日下，百年經濟起關西。
燕姫趙女雙蝉鬢，明月清風四馬蹄。
不向杞天空墜涙，男兒意氣古今齊。

五．劉鶚信函摘録（二則）
　　１．“蒿目時艱，當世事百無可爲。近欲以開晉鐵謀於晉撫，俾請於朝。晉鐵開則民得養而國可富也。國無素蓄，不如任歐人開之，我嚴定其制，令三十年而全路砿歸我。如此，則彼利在一時，而我之利在萬世矣”
　　２．“謗滿天下不覺稍損，譽滿天下不覺稍益，惟一事不合龍川之法與公（黄葆年）所爲，輒怏怏終夜不寐，改之而後安於心，此又不足爲外人道者也。……聖功大綱，不外教養兩途，公以教天下爲已任，弟以養天下爲以任”

劉鐵雲《登太原西城》手迹　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

時人如是説

　　對劉鶚所作所爲，當時人亦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執一説。

一．山西巡撫胡聘之：
　　竊晉省砿務、鐵路，前因工本過鉅，專恃本省集股，斷難有成，經臣奏准歸商自借洋款承辧。時各省紳商中如道臺容�j、分省知府何師呂、京商保華公等，或擬招洋股，或託名華款，仍多影射，迄無成議。……旋覆據候選知府劉鶚呈稱，已向義國商人羅沙底議借福公司銀一千萬兩，議辧山西平定、盂縣及�e安、澤州兩府屬砿務。聲明所備之款，系兩國商人自相籌備，與國家毫不干渉，並由商務局呈驗借款合同及保款票各一紙，均經義公使簽押蓋印。臣査驗屬實，當經暫爲批准。因合同僅止數條，辧法倶未詳載，仍飭妥議章程，俟核明奏准後，再行發給凭單開辧。旋據該商呈擬詳細章程二十條，査核亦尚周妥。惟第一及十九兩條，該公司有欲刪改之處，臣等未能允許，往返商酌，以致尚未具奏。此現在辧理之實在情形也。臣維爲此事關係重大，原不敢輕議擧辧。第念時局艱危，強鄰環伺，或代造鐵路，或包辧砿務，種々要挾，不如其意不止。而晉省砿産之富，載在西書，久爲他人所涎羨。我不自取，終難保人不取；與其遷延坐誤，留以�k人，何如借款興辧，使之代造工程，分沾利息，猶可泯保，毎年所得余利，仍酌提十分之二歸公，作爲報效；遇有軍需賑務，調兵運糧，均照常價酌減等語。査所擬辧法，尚屬周妥。且借洋款與集洋股有別，與総理衙門通行案牘亦不相悖，擬即歸該商承辧。冀可大興砿利，有裨時局。

二．都察院左都御史徐樹銘：
　　竊以爲山西爲京師之右臂，不可令有殘蝕，尤爲根本重要之計。如由晉省之紳民自行開砿，此天地自然之利，誠無所害；若爲商人所開，其利已失。若更開鐵路，則京畿左右兩界，皆成類攻之勢，決不可行，智者所共見也。

三．内閣中書�邦彦：
　　鐵路在他省爲籌國至計，在山西爲朝廷大害。……近聞撫臣以千萬金將�e安、澤州、沁州，平定等府砿務，有典與意國，變名爲洋債之議。此議若成，能不聽洋人之横取乎？……且聞所調之員，若方孝杰、劉鶚專交通洋人，圖飽私嚢，出爲此謀。劉鶚並自言典借洋款，終不過朝廷受其累，我輩圖飽溪壑而已。直言不諱，擧國皆知。此固得諸聽聞，無足深究。惟方孝杰係前因濳赴天津圖利，奉旨嚴議降五級調用之員，劣迹素著，人言不爲無因。若從其言，必至貝台誤無窮。……邦彦等籍隶山西，籌之甚熟……實因思患預防起見，可否吁懇皇上飭下山西巡撫，將開修鐵路及洋人包砿暫爲停辧，愼勿僥倖圖功，爲京都留一緩急可恃之外府。

四．監察御史何乃瑩：
　　山西現辧鐵路、砿務、撫臣聽委員方孝杰、劉鶚鬼�之謀，牽渉外國。……以方孝杰獲咎劣員，劉鶚一選用知府，僭用知府服色，行爲卑鄙；又有督臣張之洞之斥責，該撫臣宜如何愼重將事？

五．山西擧人張官：
　　竊維山西産砿，金銀絶少，煤鐵爲多。……自撫臣急於興利之擧，外洋遂起窺伺之端，而欲便私圖者，若劉鶚、方孝杰、賈景仁、曹中裕遂羣起而力成之。不計國家利害，不顧輿情順逆，只期自飽貪嚢，實已隱傷國本。……総之，洋款萬不可輕借，鐵路必不可輕開，民心絶不可輕失。

六．《浙江潮》：《劉鐵雲欲賣浙江全省省砿乎？》
　　（略）

七．《浙江潮》：《賣浙江全省路砿非劉鐵雲一人也有別人》
　　（略）

八．《浙江潮》：《敬上郷先生請急速設法令高爾伊毀棄賣砿契約並力圖善後書》
　　（略）

九．《浙江潮》：《爲杭紳高爾伊盗賣四府砿産事敬告全浙紳民啓》
　　（略）

十．《浙江潮》：《駁正劉鐵雲之＜砿事啓＞及＜呈晉撫禀＞》
　　（略）

十一．山西巡撫毓賢：
　　……擬開鐵路、砿務兩事，大爲地方之害，碍難辧理。……若興辧鐵路、門戸洞開……一旦有事，強鄰可長驅直入，此鐵路不可開者一也。……鐵路一開，生機立蹙，萬民待命，人心惶惶，此鐵路不可開者二也。……鐵路一開……小民無可謀生，將恐盡成餓殍，此鐵路之不可開者三也。……晉省山多田少……鐵路一開，必致瀕成事端，此鐵路不可開者四也。晉省砿務一無可恃，此鐵路之不可開者五也。以上五者委系實在情形。……査此事有害無利，窒碍難行，合無仰懇天恩飭即停止，並飭総理衙門向外國公使婉爲開導，將山西鐵路、砿務作爲罷論。俾三晉録爲完善之區，大局幸甚！天下幸甚！

十二．羅振玉：
　　當君説晉撫胡中丞奏開晉鐵時，君名佐歐人而與訂條約，凡有報我權利者，悉托政府之名以拒之，故久乃定約。及晉撫入奏，言官乃交劾，廷旨罷晉撫，由総署改約。歐人乘機重賄當道，凡求之晉撫不能得者，至是悉得之，而晉砿之開乃眞爲國病矣！

今人如是説

　　自1897年始對劉鶚的評説時起時伏，前有魯迅、胡適、阿英等大家，50、60年代又有蒋逸雪、張畢來、嚴薇青、王俊年、李永俊、勞洪等諸位先生，70年代末、80年代初又有池太寧、時萌、鍾賢培等諸位先生。這些研究者無不提及劉鶚與開發砿山之事，所不同者或繁或簡，或襃或貶而已。無論如何，可知開發砿山一事諸位先生都以爲這是研究劉鶚及其《老殘遊記》之關鍵問題之一。限於篇幅，僅將數本近年出版之專著簡録於下：

一．陳遼
　　在今天看來，劉鶚堅持國家主權的前提下，提出吸收外資興辧本國實業的改革思想，對於社會生産力的發展是能起促進作用的。
　　劉鶚不僅提出了吸收外資興辧實業的思想，而且身體力行，親自擔任了英商福公司山西煤砿的經理。……劉鶚的這一行動，一方面表明，他不是那些僅僅高唱改革而無行動的空談改革家，而是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驗證自己改革主張的人；�一方面又表明，劉鶚的吸收外資的主張，確實是以堅持國家主權爲前提的，爲了保護、捍衛國家權益，他與洋商進行了闘爭，這一點，對於我們正確評價劉鶚頗爲重要。

二．王學鈞：
　　在政治上，劉鶚不屬於頑固派、洋務派、改良派和革新派，但他認爲工業化是必由之路。……依劉鶚的看法，要得變貧弱而爲“民富國強”，就得興辧工業。要辧工業就得開砿山築鐵路。……他認爲僅靠官辧或官督商辧流弊很多，應當改良辧法。他的辧法是以民間實業家向外國借款、合股來辧……劉鶚的這個看法，頗有先見之明，但超過了那個時代所能接受的程度。

三．王立興：
　　1891年，劉鶚因招商局総辧、摯友馬建忠的關係，結識英商福公司駐華総董，意大利人羅沙第。時福公司初設立於北京，正欲攫取山西路砿權益，特聘劉鶚爲華經理，籌辧山西砿務。……10月劉鶚代表晉豐公司與福公司羅沙第簽訂草合同五款。次年初，又簽訂了合辧砿務章程二十款。……此後不久，劉鶚又在幕後策劃，……與福公司羅沙第簽定了《河南開砿製鐵以及轉運各色砿産章程》二十款。……這兩個章程使清朝政府和中國人民蒙受了巨大的政治、經濟損失，這一點劉鶚是不能辭其咎責的。
　　1900年……８月，八國聯軍侵占北京。……這一時期，劉鶚凭借他和英、意、日等國一些人物的交往……從側面插手了庚子和談……英商福公司特聘請擔任北京総公司的華經理，以便通過他進一歩攫取我路砿權益。劉鶚果然不負所望，……各國乘機掠奪我路砿權益之際，劉鶚此時充當了這一角色，其行爲損害了國家民族利益。

四．劉瑜：
　　劉鶚極力主張借洋款修建路砿，這種思想在其《砿事啓》中説得很明白。這種主張和思想，表現了劉鶚的遠見和卓識。
　　劉鶚在國無素蓄的情況下，借洋款興路砿的富國養民的觀點是積極進歩的，大有利國計民生的。
　　從現有的資料看，尚未發現他有意出賣民族利益的罪證，而是表現了劉鶚足�w的膽識和超凡的見識。

五．臺灣三民書局印行《老殘遊記・老殘遊記考證》
　　關於籌採山西煤砿一事，劉鶚對此事的看法是“晉鐵開則民得養，國可富”。因之他願意應聘爲華方經理與英國商人進行磋商。他的計畫是“嚴定其制，令三十年而全砿路歸我，如此，則彼之利在一時，而我之利在百世矣！”換言之，就是利用外資，開采煤砿，最初三十年内，開砿的利益歸投資人方面，以後則全歸中國。這種着眼於長遠利益的看法，本是很正確的，可惜被當時的社會誤解，像權臣剛毅便不明就里的斥責他“賣國”，而英商方明也不滿意他在條約中過於偏袒中國的態度，劉鶚兩邊都不討好，最後只有怏怏離去了。

　　歳月悠々，自1897年至1997年，整々一百年過去了。劉鶚的功過是非自可由人評説，但是時代的歩伐與人們思想是否同歩了？筆者摘録發生在現代山西的兩則消息，以供研究者品味、思索、研究。

一．新華社太原９月10日電　記者黄奉初　崔濟哲
　　擧世矚目的我國最大的中外合作經營企業，山西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砿今天建成投産。……這個砿是由中國煤炭開發総公司、中國國際信託投資公司爲一方，美國石油公司、中國銀行信託咨詢公司爲一方共同合作經營的。（《文匯報》1987年９月11日）

二．《安太堡的困惑》　作者：閻曉明
　　不久前的一個中午，我在山西省平魯縣安太堡村一個姓李的農民吃午飯。……透過窗戸，聞名於世的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砿�大的洗煤廠盡收眼底。……“�看那個窟窿�Q得怕人不怕人？”這個家庭的老太太邊熱情地往火亢上端飯，邊憂慮地説：“咋非和外國人合�S不行？”他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做一種結論。“弟兄倆合�S還鬧崩哩，兩個國家合�S，將來飜了臉還不打起來！”這是�的兒女息婦――一個穿着高跟鞋，�W着髮的少婦幾乎是在忿忿地説。
　　……這巨變�佛給安太堡人帶來的不是福音，而是惶惶的憂慮。総有人在問我：“我們將來做甚哩！”（《人民日報》1988年５月17日） �

（LIU Delong）